一眼。
“可是您没有等,您急着逃避、急着离开那里,连回头都不愿意。”
他把回忆挖出来,血淋淋地摆在两个人面前:
“别把您的错误加到我身上,再用‘家庭’和‘亲情’绑架我……我讨厌您给的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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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吗?”千春小心翼翼地问。
“请您放心,我们会保证莉莉娜小姐的健康。”随行的医护人员耐心地回答。
后舱的医疗室里,心电图机滴滴滴滴响个不停。千春看着屏幕里上下浮动的绿线,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一起上下浮动。
莉莉娜身体不好,才聊了一会儿天,就眼皮子打架,迷迷糊糊躺在被窝里睡着了。各式各样的导管插在她细细的手臂上,看起来格外瘆人。
她把小孩的手塞进被窝里,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听到有谁嘲讽她:“你已经问了六遍了。”
“是啊。”千春无奈:“人死了不会重生,我们的生命短暂,还很弱小,和你们不一样。”
基尔兽不说话了。
它看向千春,见她垂下眼,嘴角不像平时那样肆无忌惮地向上翘起。
那也是活该。它想,人类作恶多端,仓田的机器下也死了很多无法重生的数码兽,活该遭受这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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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吗?”富枝小心翼翼地问。
“没问题的。”她的丈夫沉声回答她:“我听萨摩说,那只数码兽本来可以由DATS看管,是千春选择把它带在身边的。”
拓海抿了一口咖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想,她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有用多了——你当初不也没想到她会去仓田的研究所当内鬼吗?”
“……那我也没想到她会往英国投递八个娃。”
富枝用力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深深叹了口气。
“算啦,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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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盘上的指针向前挪动了一格,广播里自动播放起整点报时。
外头这会儿开始刮风,几棵可怜的枯枝被吹得大幅度摇晃起来,好像只要看着,就能听到凄厉的弯折声。
托马最后看了一眼长久沉默的父亲,选择离开这里,不再继续这场无意义的对话。
长长的布帘被“呼啦”一下掀开,他看到过道那头的栗原千春。
她静静站在哪里,翡翠一样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其实答案是肯定的,这样近的距离,一层薄薄的布料掩盖不了任何声音。
短暂对视过后,他没由来地想到圣都。在被轰炸得破烂的城墙里,奈奈美躺在地上,嘲讽又畅快地问他:“这么重要的事她都没告诉你,为什么?是在可怜你吗?”
……她是在可怜他吗?
脚底平坦的地毯好像突然断裂开来,他被悬置在崖边,一步也迈不出去。
严格来说,他并不在意“世家贵族”的头衔,也不刻意回避这些过往,哪怕没有这些光鲜亮丽的后缀,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自尊心作崇,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外面的风实在太大了,把响当当的“天才”的外壳吹得稀烂,露出家族里七零八落的一地鸡毛,又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轻飘飘落到她的脚边。
她只要捡起来看一看,就能发现,或许是多巴胺和扣带回把托马·诺尔修坦这个人美化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大脑迟钝地意识到,他在情感上所有的不回应,并不是因为“不喜欢”。
他敏感、脆弱,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躲在空荡荡的大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遍地反问:“我是这个家的耻辱吗?”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变得更好,遗憾的是,时至今日,原生家庭给予他的伤害仍然没有消失。
可是栗原千春真诚热烈,家庭幸福,是他最羡慕的那种样子。
他不知道她会喜欢他多久、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也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乱糟糟的过去时,还会不会喜欢他。
“……托马。”
千春打破了沉默。
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她清了清嗓,又喊了一遍:
“托马。”
他不回答,下一个呼吸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丝毫犹豫地跨过这几米长的走廊,来到他眼前了。
她走得很快,好像只要慢下来,他就会逃走一样。
她会说什么呢?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一个私生子呢?
他做不出反应,放任负面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然后听到她说:
“我现在很难过。”
“……?”
“我很难过。”她重复道:“基尔兽超凶,我们刚刚大战了三百回合,它重创了我的灵魂。”
她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