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还没完全转过去就看到了那男鬼。
长发男鬼懒洋洋的坐在她那张长方形桌子的短边上,长袍铺在地上,长发垂在长袍上,男鬼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神态慵懒,目光专注的盯着她。
图非晚吓了一跳,赶紧坐好。
晋戚眯起眼,不满的说:“孤长得那么可怕吗?”
图非晚决定打死都不回应他。
晋戚说:“孤不明白,你为什么能看见孤。”
图非晚心想,巧了不,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能看见他,如果她突然长了阴阳眼,那世界上所有的鬼她应该都能看见,怎么就只能看见他?
晋戚说:“你有什么独特之处?”
图非晚心想,她哪知道,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挺平庸普通的。
晋戚盯着女孩的侧脸,突然说:“你知道吗,孤能听见你的心声。”
图非晚吓了一跳,诧异且短促的‘啊’了一声。
张朔和大四从工作上抬眼看她,图非晚紧张僵硬的说:“没事,看错行了。”
男鬼发出低沉的笑声,“还是那么好骗。”
图非晚扭头看他。
男鬼收敛神色,说:“孤为什么说‘还’?”
图非晚:“……”
她怎么知道。
她有一眼没一眼的瞥着他,如果不是鬼的形象深入人心,其实这位男鬼的确不可怕。
至少他没面目狰狞、尸首分离、脸色刷白、双目渗血,还有爬来爬去。
晋戚与她对视,尘封在岁月深处的记忆渐渐苏醒,山呼海啸的痛苦从记忆缝隙中渗出,先是一点点,接着像熔浆般喷薄。
晋戚渐渐收起玩味的表情,灿若星辰的双眸怔怔的看着图非晚,眉宇间浮现诧异、震惊、茫然、错愕。
他不理解,为什么?
是她吗?
晋戚用视线描摹女孩的眉眼,唇瓣,脸颊的弧度,甚至是鬓角的碎发。
他早已停止跳动的胸腔仿佛又活了过来。
旧的不能再旧的记忆如同垂暮的老人,脚步蹒跚的走在黄昏即将黯淡的天光里,前方道阻且长,崎岖沉闷,走啊走啊走啊,向着没有尽头的歧路,走啊走啊走啊,这一走,就是几千年……
晋戚深深的凝望着她,声音微哑,“我带你去个地方。”
图非晚眨了眨眼,抬头瞄了瞄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不敢贸然出声,想了片刻,打开手机上的备忘录,打出来几个字:“能不去吗?”
她把手机推到桌角,刚好是晋戚的面前。
晋戚沉默的看着手机屏幕。
图非晚咽了咽口水,她出息了,她不仅回应了鬼,还拒绝了鬼,真是出息大发了。
她斜眼瞄着,看到男鬼盯着她的手机表情不善,图非晚心里有点后悔,看他阴冷的表情,不是想打她吧,毕竟有的下头男都会因为被拒绝而破防。
男鬼终于动了,他抬起头,缓缓说:“我不认识字。”
图非晚:“……”
破防的人换图非晚了。
妈耶,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就好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拿着欠费通知书,问这是不是村里发的孤寡老人救济申请单。
有什么比一个成年人说自己不认识字更让人心酸了,图非晚看向男鬼的目光都柔和了两分。
晋戚在心里愤恨,曾经那么多没用的时光摆在他的面前,他却不好好努力恶补这个时代的文字,只顾得晒太阳、吐槽傻缺僵尸,以至于如今这番丢人现眼。
图非晚心软的都不好意思拒绝了,她站起来走到外面。
晋戚跟出去。
图非晚小声说:“那个鬼……鬼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晋戚皱皱眉,对这个称呼有点嫌弃,但没说出来,说:“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图非晚说:“现在不行,我要工作,呃,中午可以吗?”
晋戚脸色冷淡,颔首。
图非晚弯唇一笑,这鬼还挺好说话的。
她挥手,“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她返回办公室,刚要坐下来,那鬼大哥就突然也闪了过来,摆着刚刚的姿势,手撑着下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图非晚:“……”
按照逻辑,他们应该分开,等中午再汇合吧。
男鬼说:“我等你。”
图非晚只好作罢,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努力忽视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
终于熬过一上午,图非晚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
不是工作原因,而是身边有一只男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真的鸭梨山大。
张朔合上电脑:“走吧,去吃饭。”
图非晚看着男鬼,试探的说:“我先吃饭?”
晋戚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