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客刚城的第六天。 天还没有亮,就有大批人影摇晃着走出城区,他们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开始挖坑。 没什么规划也没什么计划,就从路边开始一直往两旁延伸着挖,有些人挖着挖着就倒了进去,却很少看到重新爬起来的。 挖坑的人不止这一组,只要是靠近城区的山林地,陆陆续续都出现了挖坑的人。 太阳终于露面了,因为海拔的原因,这里的太阳比起巴蜀看到的好像更大,更亮,也把那些人的脸映照得更黄,比熟透的芒果还要黄。 接下来的一幕或许有些残酷。 新的队伍出现了,抬着一具具尸体。 三四个,甚至四五个人才能抬起一具尸体,所以这支队伍注定要来回走几次,甚至好几次。 抬着没有白布,有些甚至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的尸体,摇摇晃晃地走到挖好的坑边,用力地将尸体扔进去,然后麻木地转身,从抬尸体的队伍旁边迎面走过,又或者在扔尸体的时候,自己也跟着栽倒下去,跟那些或僵硬冰冷,或还有点温度的尸体滚在一起。伸手想要强撑起来,但身体却好像不怎么听使唤,抬头望向天空,明晃晃的太阳跟在故乡看到的,好像完全不一样。 所以为什么要来这里,要死在这里? 搞不懂,太累了。 那就躺着吧,反正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就一会儿....... 再深再长的坑,也有填满的时候。 薄薄的一层培土,甚至都没有人去踩紧夯实,偶尔还会突然从土里伸出来一只手,但只是在晨风中略微动弹几下,便耷拉下去,渐渐变得枯黄。 从昨天开始,城里的神牛国人就开始死人,不是一个两个,三个五个,而是一批一批的死,无所不在的死。 有走着走着突然喷一口血就死的,死因是门脉高压导致血管爆裂。 有突然一下子晕倒,抽搐后断气的,死于肝昏迷。 还有抱着肚子不停痛苦哀嚎最后无声无息,痛死的。 也有躺着不动渐渐没了呼吸的,肝衰竭...... 总之,所有喝过楚年河水的人都中毒了,无一例外,只要剂量达够的人,大多是逃不脱死亡一途,不过是迟早罢了。 至于说那些喝水比较少或者运气比较好的人,或许现在不会死,短时间内不会死,但肝脏肯定是出了问题的,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摆脱“肝病”状态,除非接受对症解毒保肝治疗,否则时间一长照样会死。 兴许会有人觉得太过于残酷,残忍了,但周麟不会这样认为。 对敌人仁慈那才是对自己的残忍,他既不是胸怀天下的圣人也不是任人愚弄的傻子,毒是他亲手下的,五十万人至少已经死掉超过一半了,就算有人跟他说这样伤天害命死后是要下地狱他也不会后悔,毕竟这里是夏国,不归湿婆管。 只不过对于余皓轩等人,包括程亚丽和陈锋,心中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周麟看出来了,但他不好说什么。 是啊,他们都是第一次,没经验嘛。 表现最好的其实是程亚丽,除了性格之外还有她的身份,她是周麟的母亲,身为一个母亲,她对自己儿子做“正确”的事本能就会无条件支持,而这种支持的心态甚至压过了她作为人类原本的善良。 余皓轩等人虽然曾经是职业军人,也经历过小山仓库突围战,但正因他们是职业军人,有“敌军”和“平民”,那些死掉的,衣衫褴褛手误寸铁的,会被他们自然判定为“平民”,在夏国普通军队的思想教育中,对平民是要有足够友善的,而不是无差别的屠戮。 “所以这就是你们思想上的错误。”周麟必须要及时地指出问题所在,否则这次发生的事情就会成为余皓轩等人的心病,会影响到将来整个基地的思想动向,甚至于安全。 “这里是月客刚,是我们的土地,夏国的土地!作为一个有能力的夏国人,驱除入侵者就是天然的责任,不管他们是不是军人,当他们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跨过边境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身份就是一个入侵我们领土的入侵者,是敌人!来,告诉我,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啥?” “猎枪!”宁西大声道。 周麟点头,“猎枪和毒药有什么区别?战争就离不开输赢,最好的胜利就是歼敌无算自己无损,不要觉得下毒是一件羞耻或者残忍的事情,我们是夏国人,相比直接撸袖子动手我们更喜欢动脑子,否则哪来的火山赤壁水淹七军?” “这些问题如果想不清楚,不能接受就别跟着我了,趁早走吧,不然就是害人害己了。这次出来本身也是对你们的一次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