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穗在阿婆的注目礼下有点放不开手脚。
她飞速吃过豆儿水,将放凉的青团给小娘子们分了,便去同阿婆签钱领。
印着两人红红地指纹印的契书上,还写着两人的名字,阿婆叫赵洱,竟然和她一样姓赵。
赵洱,阿婆的名字可真怪,读快了像赵二。
有赵二,那有赵一吗?赵明穗好奇地看赵阿婆一眼:“赵阿婆。”
“做什么?”赵阿婆没好气地说。
赵明穗被瞪了,就不大敢问自己奇奇怪怪的问题,讪讪笑一下:“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您也姓赵,说不定咱们百年之前是一家。怪亲切的,就想叫两声。”
“哦。”
“签好了,没旁的事,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赵阿婆抬眼看了她一下,搁下这句话,便没再理她,自顾自将契收好,将两钱银子捏上,往铺子里走。
啊?阿婆这就走了?赵明穗愣住。
老人走得很快,墨绿色的短打被朝东的冷风吹得紧挨在她身上,像是个厚重的压得人透不过气的龟壳。
嗯……赵明穗觉得自己这个比喻用得很奇怪,但是一时间,她脑子里莫名只能闪现这个奇怪的比喻了。
她回过神,再去看赵阿婆,只能看到对方的驼着的脊背。
赵明穗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扁了一点的钱袋,方才心里因赵阿婆突兀离场的闷闷感觉一下被冲散了。
自己有可以卖吃食的铺子了诶,大概率不久之后就能天天有肉吃,有糖含,赚上大把大把的银子,从那个拥挤狭窄又逼仄的家里搬走,不用瞧赵父那个家里横的臭脸了,这个小钱袋很快就要鼓了。
赵明穗的小钱袋是李氏拿赵明穗小时候穿过的红色小衣服改的,红彤彤的很喜庆,大概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
倘若装铜钱,很好装满。
但赵明穗已经有过满是铜钱的钱袋了,很重,她不大喜欢,后来大多换成了轻巧的碎银,钱袋也就变扁了。现在花出去了钱,钱袋更扁。
赵明穗充满期盼,她希望寒食假结束前,扁扁的钱袋能挣到能够装满自己小钱袋的碎银子,倘若是被碎银子装满,钱袋再重,她也喜欢了。
赵明穗活力满满地拎起自己的小钱袋,脚底带风,上路去集市里买材料了。
她去的是内城东边的那个集市。
当朝之前,坊市分区很严格。但当朝乡下人口大量迁入城市中,这样的安排显然不合理,因此当朝以来,市集同百姓住的地方逐渐混在一块。
百姓们的日常所需基本可以从家附近的小摊小铺或者行走的货郎处买到,不过稍贵些,一般人还是一下去有商贩聚集的集市买个一旬要用的物什,而后用一旬,下旬再去买。
赵家租房租在西边内外城交界那块,寻常时候都去外城东边的一个小集采买东西。那里的物价是经过赵明穗货比三家的,整个开封城,普通百姓能在市集上买到最便宜的物什的地方,恐怕就是那了。
平日里,赵明穗为了省铜板,自然是去那采买东西。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跑到那,费脚力不说,还可能被爹娘抓回家去。
赵明穗选在今日离家出走,也是因为今日是赵家出门采买的日子。
为了给离家行方便,她一月多前便担下了采买的任务。采买东西至少要大半日,赵明穗平日里也是平旦就出了门,因此起码前大半日她不在家,爹娘不会生疑。
她往自己枕下塞了个字条,告诉他们自己两日后便会回家一趟。
等到爹娘生出疑虑的时候,开始翻箱倒柜找她翻到那个字条时,大概就入夜了。
赵父看了纸条上的内容,知道了她会回家,估计就嫌烦,只会骂,不会急着找她。
这样是最好的情形,但万一家里今儿缺东西,李氏要自己出门采买呢?
就算是去现在要去的那个市集,她也不是全然放心。那个集是全开封最大的市集,什么铺子摊子货郎都有,赵家刚出江宅时,为了买全东西,也来过这。家里认识路。
所以赵明穗绝不会因一时贪小便宜,为了省一点点钱,去家门口那个集,冒被李氏发现带回家的风险。
她入夜前回到赵阿婆的铺子那,便基本不会有差错。剩下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可能,也无所谓了。这会儿的情形比她预先考虑的要好不少了,她本来以为午时定下租的铺子都不一定来得及的。
贵一点就贵一点吧,内城东那个集大,官府把控价格比较紧,讹人的小贩相对少,比较下来也算实惠了。
赵明穗一路上全靠脚走,赶到集,已然是午时初了。
从集市口抢猪下水的一群妇人中挤出来,她才终于算进了去。
额边早就汗湿了,赵明穗弯腰扶着膝盖,整个人气喘吁吁。她一路走不带停的,如今被泛寒的风吹着都觉着热。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有点刺眼,赵明穗勉强支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