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何异动,以至于堂兄竟临时命我前来?”
“方才最新的消息是,城北与城西的高车叛军扎下营后,便在城外筑土山高台意欲攻城,府君自是必得加紧于城墙上再建行城以为抵御。而南面的敌人不知为何,今日一直不见踪影——本将窃以为,他们多半另有密谋,但城西与城北的情势毕竟更为紧急。”
“的确。”谢长缨听罢,沉吟良久,复又一揖,“若是将军信得过谢某,不妨领我上门楼仔细一观?”
“自然无妨。”
裨将应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便先后举步登上了广武南城门上的门楼。自门楼之上展眼而望,便可见城外堑沟之中一片寂静,更远处的城郊也仍是一派萧索荒凉,纵然时近二月,北疆的原野中依旧唯有残雪覆在泥泞之上,而枯黄失色的荒草在夕阳落尽后的黯淡天幕之下无序地瑟瑟颤抖。
“果真是安静得反常。”谢长缨亦是难掩困惑地扶了扶额头,心下却又蓦地一动,“难不成……将军可曾遣人听瓮?”
裨将自然明白谢长缨意下所指,叹道:“自然不曾落下,连带城内墙下的堑沟也已针对叛军营地的方位加紧掘出,但同样都不曾发现穴地而攻的踪迹。”
“如此一来,眼下只怕也唯有维持现状,严加巡查了。谢某可绝不相信他们会放过这上好的机会——或许他们的袭击,不在白日,便在夜间了。”谢长缨末了也只是无奈一笑,“抱歉,谢某一时也不曾帮上什么忙。”
“谢小公子过谦,”裨将笑了笑,“如今乃是非常之时,您能够代表府君来此,已能鼓舞一番士气了。若是谢小公子不介意,可否在此守到城北与城西的危机解除之时?”
“自是无妨,将军尽管吩咐便是。”
二人复又简短地交谈了一番防守事宜,便各自散去行事。谢长缨自是不便于坐镇门楼,索性自请去监督一番城墙下堑沟之中的诸般工事。
堑沟内外也不过只有寻常的士兵进出,待谢长缨快步巡查过各处的情况后,已是暮色四合。她伫立于堑沟东侧的尽头沉吟片刻,忽而侧首看向了一旁的什长:“堑沟只到此处为止?”
“谢小公子,这是旧例。”
“旧例么……”谢长缨若有所思地回首看了看堑沟上下的士兵,“可还有余力向东面再挖一段?”
“若定要如此,也并非没有余力。只是……”什长疑惑道,“再向东便已与敌军营地相去甚远,如今也并无异状,当真有这样的必要?”
“所谓的‘并无异状’,正是眼下最可怕之处。”谢长缨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目光随即又转向了高耸的城墙,似是透过沉沉砖石望见了荒野之上逡巡窥伺的敌人,“防患于未然总归不算是错。更何况,府君也算是给了谢某临时发令的职权。”
什长自知辩不过,索性应声道:“是,末将这便召集他们去办。”
他虽是对谢长缨的决断颇有疑窦,行事时却仍可算尽心尽力。堑沟内外不多时便已点起火把,执铁锹的士兵纵然已在连日频繁的战事中疲态尽显,也仍是很快便在其中起起伏伏地加紧劳作起来。
谢长缨垂眸看着逐渐向东延展的堑沟,心下那一份没来由的忧虑却依旧不曾纾解。她索性缓缓踱步沉思着,与这一行开凿堑沟的士兵一同向东。
这挥之不去的异样预感……究竟来自何处呢?
还不待她思索出结果,那一边堑沟之中的士兵们已然惊呼起来:“这、这是……!”
谢长缨蓦地一惊,当即快步上前循声看去,冷然问道:“何事大惊小怪?”
“谢小公子,是……来自城外的地道……”
其实不必这些士兵作答,谢长缨也已隐隐地望见了堑沟尽头那一处被挖开一角的突兀地道。还不待那些士兵再解释什么,她已然纵身跃入堑沟内,一面抬手探查着地道的泥土,一面低声吩咐道:“速去门楼传信,这些泥土还很新鲜,只怕正是叛军今日所为。”
“是。”
此刻,纵然是寻常士兵也明白了此中危急,立时已有机灵的士兵应声爬出了堑沟,急急跑上登城马道,向门楼而去。
而谢长缨复又循着地道通向城内的大致方向,借着市坊间零星的灯火远眺起来。
下一刻,她骤然攥紧了袖中的拳。
那是谢府的方向。
“将这地道的出口填埋严实,再派些人取来秸秆与木制砻谷风车守在此处,无论城内或城外有敌军自此潜入,皆在地道中用烟尘阻隔,而后伺机斩杀。”谢长缨紧蹙着眉头,抬眼看向了尚且立于堑沟外的什长,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末了又在纵身跃出堑沟时补充道,“我沿着地道的方向去城中一探。”
她话音未落之时,身形便已然远远掠出融入暮色,有如滴水瞬息汇入江河。
什长阻拦不及,便也唯有轻叹一声,依照谢长缨的吩咐,兀自指挥着士兵们填埋起了此处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