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何方取道而来?目下据晋阳几分脚程?东海王殿下战败后情势如何?”
“参军,”那兵曹从事史又向谢长缨一揖,一一答道,“敌军先锋约已有三万人上下,自离石方向而来,最快只怕午后便将抵达晋阳。至于东海王殿下……情势不明,听闻是暂且收拢残部退回了平阳郡境内。”
“明白了。”谢长缨颔首,冷声吩咐道,“即刻命四方望楼击鼓传信,全城警戒,众将士依照此前的安排往城墙与瓮城中待战。”
“是。”
兵曹从事史连声应下,正欲退出书房时,孟琅书忽又道:“命斥候来州府中,取我书信,向京畿及兖、豫二州求援。此外,继续打探司州的情势,若有变故,即刻回报于本官。”
苏敬则若有所思地暗暗瞥了他一眼。
“是,下官这便去办,也请三位早做应对。”
待得兵曹从事史远去后,孟琅书率先开了口:“事发突然,待望楼传信过后,我便上城楼督促备战。”
谢长缨了然地应声站起,作势便要当先赶往城头:“既是备战,我身为平北参军,也当同去协助。”
“依照云中旧例,我去调度城中百姓的安抚事宜与粮草器械的输送。”苏敬则亦是不多言闲话,末了复又沉沉地与二人对视了片刻,轻声叹道,“二位想必也明白了,此次敌袭不比云中那时,情势……或许比此前的广武仍要严峻。”
二人也自是心有戚戚,默然地侧目望向了窗牖外晴朗到几近眩目的天光,正见得东南方的天际有鸿鹄振翅,清唳高翔。
东海王手中所握的,已是眼下中原听从洛都调度的最强兵力,如今他业已溃败,更不必说外强中干、兵粮匮乏的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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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苏敬则与谢长缨二人先行离去备战,孟琅书立时取了崭新的黄麻纸,轻蹙眉头稍加忖度后,便笔走龙蛇地写就了致东海王及临近州郡长官的的信笺:
“仆于崇熙元年领并州,时晋阳空城,寇盗四攻。今收合士众,抗行戎羌,已在力所不逮之处。不得退敌者,实困无食无兵。残民鸟散,拥发徒跣。编草盛粮,不盈二日。夏即桑椹,冬则营豆。视此哀叹,令人气索,恐古之犹或难之,况以仆怯弱凡才乎?晋阳为北之门户,望诸公时见仆之呈表,念社稷之危殆,速见听处。”
他落霞最后一笔时,正逢几名斥候奉兵曹从事史之命急急赶来。孟琅书便将书信又抄录数份,交与他们,各自携往兖、豫二州与京畿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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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兵曹从事史所言,待到午后时分,已然坚壁清野的晋阳城西果真出现了高车叛军的踪迹。孟琅书身为镇守晋阳的平北将军,自是免不了亲上西城楼指挥督战。此后半日里又是羽箭如星、金火燎天,及至中夜时分,疲态尽显的敌军久攻不下,方才由先锋将领引军西退,于汾水南岸扎营驻军。
彼时星子寥落,残月正悬于中天,照得城池内外一片清寂。孟琅书与谢长缨沉默着先后负甲走下登城马道时,正遥遥地望见了静候于城下的苏敬则。他自午后起也换作了轻便的劲装打扮,此刻抱臂倚靠于城墙之上,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神色因这一片皎白月色的映衬而更显静谧温存。
“战况如何?”听得登城马道之上渐近的脚步声,苏敬则不紧不慢地侧首看了过来,宽慰似的向二人笑了笑,“我方才在此听了片刻,高车先锋的攻势似乎尚不及在云中时猛烈。”
“不错。”谢长缨当先走上前来,颔首道,“依此前半日所见,我与玄章皆以为敌军这是久战兵疲之象,恐怕是在离石战胜后马不停蹄奔袭而来。”
孟琅书紧随其后,补充道:“由此又可见,东海王殿下恐怕算不上是大败。此次高车南下攻离石,应是惨胜。”
“惨胜过后仍要立时奔袭晋阳,这绝非元海的行军之道,想必此次东行而来的高车主将另有其人。”苏敬则听罢二人的陈词,斟酌半晌后,轻轻蹙着眉推测道,“如此执意求胜,或许是那位高车左贤王姜曜的心境——听闻此前西羌奇袭盛乐王庭,他作战不利,仰仗白崧与姜昀的分兵回援方才得胜而归。”
“如此,晋阳却并非全无胜算了。”孟琅书闻言,神色却是舒展了几分,“白日里便已遣了斥候往临近州郡求援,高车军士卒疲敝又首战不利,想必也需喘息几日。”
“若邻郡得空回援,自然可解晋阳之危。然而我担心的是……”谢长缨此刻神色却是更为严峻,“由西河郡南下的通路已然开启,而晋阳得了这股先锋的牵制,一时也翻不出什么波浪。若我是姜曜,当暂且与姜昀冰释前嫌,倾力破平阳——取、洛、都。”
她将末了三字说得掷地有声,配上四下里幽静的夜色与那沙哑沉凝的声线,便更显肃杀凌厉,令二人皆是不由得心下一凛。
“且稍待数日吧。”片刻的死寂过后,孟琅书率先开了口,叹息似的沉沉道,“若有援军,自是皆大欢喜。若洛都危殆抑或援军未至,我……也另有一番安排——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