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啥话,你那么优秀,这是老天必须赏给你的!只要不嫌弃俺老程家穷就行……”
程三民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他手里。
“小孔啊,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了,但你心善有出息,也难怪蔓蔓和豆豆那么喜欢你。你爸不待见你是他有眼无珠,不懂珍惜这么一个好儿子。”
“别担心,我虽然现在不在你们身边了,一样可以为你们保驾护航。将来在阴曹地府见面,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话要是程蔓说的,孔令麒肯定下意识扑进怀里大哭一场,现在只能把满腔感激化作杯中物,似飞瀑一般与体内的热血交织融合。
一盘新加的盐笋干摆上了桌,对饮渐入佳境的翁婿话也慢慢多起来。
“小孔,让你这么好的姑爷来给我奔丧难受,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就自罚一杯!”
“别……我真没那么脆弱,您不用放心上……”
嚼着嘴里韧性十足的小菜,程三民再次搁下了筷子。
“话又说回来了,蔓蔓这次肯重新找人过日子,说是希望胃疼时能有人给端杯水喝。别看她平时能干,其实还是很期待男人照顾的。”
“可惜啊,小田当年只给了她一个漂亮闺女,其他啥都指不上。她带着孩子在上海经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也心疼的,但她这脾气谁敢要,我自己都没能把家里的男人做好,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呢?”
“我当初在民宿跟她坦白这病时就告诉她了,一个好的男人、好的爷们,肩膀是最重要的,不让女人受委屈,扛得住事,以后就找这样的另一半……”
“我认为,男人要给女人带来快乐,而不是麻烦……”
耳边似曾相识的翻译,才夹起的笋干倏然从被闪电击中的孔令麒筷间掉落桌面。
程三民抄过盘子,扒拉了小半食物到他碗里。
“你能在她们哭天抹泪时没有倒下,还给她们开导情绪,这样的男人绝对值得托付终身!”
“蔓蔓之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替她向你赔罪。以后她们娘俩就交给你了,有什么坎尽管提,我来托梦带话,帮你管教她!”
已经哭成泪人的孔令麒无言以对,只是不断把苦涩胜过咖啡的残酒吞下哽咽的喉咙,呛得咳嗽不止又使劲憋回,生怕屋里有人听见。
程三民笨拙地拍着他的背,把即将清空的酒瓶挪远了点。
“小孔,蔓蔓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别被她吓到,她心里还是很懂疼家里的。咱大老爷们不和她计较太多,该宠就宠,该硬气就不能服软。”
“她们都没有父亲的日子肯定很难过,多陪陪哄哄,这方面我是学不来,就看你的了……”
“爸,您放心,我保证把她们当公主宠……”
“也谢谢您的信任肯定,这是第一次听到爸说我有出息,我发誓不会让您失望!”
肩上重重的几下差点将喝醉脚软的他撂倒,原本身形差别不大的俩人,此时的孔令麒更像一只落入熊掌的小兔,用力抓着对方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程三民扶他坐回椅子上,灌尽剩下的浊浆,披上了那件半旧的毛大衣。
“爸,您要走了吗?”
“走了,有话下次再唠。那些哈什蚂还有兔肉什么的尽快做一下吃了,留太久味道不新鲜。你们平时工作辛苦,都要好好补补身子……”
摇摇晃晃立起的孔令麒,刚想道一句“一路顺风”,却又不知道合不合适,涌上嘴边的话还是变成了最简单的再见二字。
周围空气里尚未散去的淡淡酒气,让这才结束的一切多了几分真实的体验。
懵懵懂懂收拾着碗筷,程三民饭桌上的只言片语还萦绕在他的脑中。
隐隐作痛的肩膀似乎已经担负了千钧重任,自己接下来的余生也要认真策划新的项目方案了。
“孔令麒?”
一个声音冷不丁由背后传来,霎时把沉浸在神游中的他惊出了冷汗。
慌慌张张回过头来看见熟悉的她,竟手足无措地碰翻了边上沉重的空瓶。
“孔令麒,起床了……”
费了老大劲睁开双眼的他,瞥见了凑过来叫早的程蔓。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病了?”
试了下还算凉的额头,他想活动一下手脚,没想到全身酸痛无力,还真和宿醉的感觉相差无几。
“不舒服吗?”
“没,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缓缓就好……”
刚要支撑起身,肩上一阵撕扯的压迫感猛地袭来,瞬间又倒了回去。
“是落枕吗?要不要紧?”
她匆匆挽了头发,伸手帮他托着臂膀小心按揉。
还没遗忘的一帧帧画面,印证了那个梦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程三民是真的特地来把之前很多迟到表达的真心话告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