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好像有雨声?”
梁桢看了眼并不能看见室外的殿口,喃喃道。
李灼笑道:“小梁大人耳朵真好,外面下小雨呢!”他顺势提醒永平帝:“主上,商婴还跪在殿外,等着向主上请罪。”
永平帝问:“那个裘惊鹊怎么处置?”
“原是要充军的,既然陛下宽仁赦免了她,依例就该发回民间去。”说到这,李灼一叹:“听公良大人说这是孤草一株,回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
“你是菩萨心肠——”永平帝拉长了尾音,不咸不淡地“夸赞”。李灼忙弯下了腰:“老奴多嘴了,主上恕罪!”
永平帝摩挲着干燥的手指:“那丫头果真长得水灵,就送去太子府去服侍太子吧。”
“是,老奴待会儿便去传旨。”
他们说话的时候 不远处的梁桢安静地坐着。
太子月前刚刚大婚,永平帝这么做无疑会伤着太子妃的脸面。奇怪的是李灼也不提醒,还答应得如此干脆。
是了!太子妃崔氏,出身东朝第一士族,永平帝此举分明是要杀一杀士族的锐气。
永平帝随手掸了掸盖在自己腿上的毯子,有些核桃的碎屑从上面滚了下来。李灼之前在小碟里看见核桃,而永平帝不能吃硬物。后来李灼回来的时候看见梁桢,便以为那些核桃是给他准备的。直到看见那些碎屑从永平帝的身上滚下来,他才忽然明白那些核桃也不是给梁桢的,因为永平帝不会给梁桢剥核桃。
必是太子刚刚来过了。
“你脚崴着,叫扶松去吧。去了就留在那里服侍裘惊鹊,省的再有人说朕苛待寿王家眷!”永平帝淡淡地说道。
李灼答应着,永平帝终于想起了商婴,却也不要李灼跑,随手指了坐在下首的梁桢,道:“你去。”
雨势渐急,雨丝不断地从天空落下,商婴跪在思洛宫前的玉阶下,视线被雨水泡得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水幕如丝缎般起伏晃动,其中掩映出星火点点……
孤灯在寒风中猛烈地摇晃,东都的城楼就像一只蛰伏在苍茫夜色中的巨兽。早已过了宵禁的时候了,城下却兀自站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女子。守城的士兵目光如炬,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赶她回去。
城外传来马蹄声,八匹黑色神骏在夜色中依然难掩光泽。八名侍卫驭马缓行,簇拥着中间一辆遮挡严密的马车。
领头的侍卫眼如鹰隼,商婴还未站定就被他用目光从头到尾地扫了一遍。长臂及时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侍卫冷然道:“魏明是重犯,主上有旨,任何人非谕不得与他接近。”看似例行公事的陈述并没有隐瞒马车内拘押着魏明的事实。
另外七个人如影子一般静静地笼罩在马车左右。他们并不是出于礼貌风度才表现得如此“客气”,而是为了商婴腰间悬挂的那枚白玉。在东越,白玉是身份的象征,非士族不可轻佩。中宗皇帝开国之初便有明旨传与子孙后世:士族不可轻杀。
然,不是不可杀。
如有人非要硬来,骁骑营的人也不惧以命抵命!
风帽被轻轻地褪下了,露出了一张如月宫姮娥般皎洁的脸。饶是见惯了春色的骁骑营侍卫也不禁被那双眼睛所吸引。
商婴不再向前,她从篮子里拿出一条三指宽的丝带,当着领头侍卫的面折了三折后敷在自己的眼睛上,绕了两圈在脑后系紧。篮子里只剩下一个瓶子。
“我知道他不配有好东西孝敬,这里有一壶浊酒,让我送他。”商婴平静道。
周围安静得出奇。
刺骨的寒风中有一丝优柔的暗流在众人之间游走,骁骑营的侍卫们无声地交换着目光,思考着一个此前从未想过的问题:要不要答应?
魏明已是个死定的人,没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杀他。现在还有心情为魏明送行的除了他的独生女儿——如今崔氏的长媳魏氏,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正在做这件事的商婴也觉得不会。
在骁骑营的侍卫们看来,这“女儿”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佩了白玉,裹了身粗布棉衣便来送她的父亲,士族女子中还有何人会有这样的胆魄?世人皆道骁骑营的侍卫冷血,因而畏之如虎,却没有人会否认他们都是好汉。好汉也许不怕权贵,可是好汉怕好汉,骁骑营的侍卫们震惊于这女子提出的要求,却也不得不敬佩她这份难得的草莽精神。
商婴摸索着去拿篮子里的酒壶。可能是冷,或者是怕,她拔了两次才将瓶塞拔开,当着侍卫的面喝了一大口酒。这是一瓶劣得不能再劣的酒,商婴几乎全呛了,剩下的被她生咽下去。教养使她下意识地背过脸去咳嗽,然后又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酒壶。两根粗糙的手指及时抵住了瓶口,领头的侍卫阻止了她的自虐:“就一口,得让我先喝。”
商婴将酒壶送到了侍卫面前,因为举得很高,看上去就像在敬他。
那侍卫却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商婴便只能一直举着。
腊月里的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