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抖动,传出捶桌子的重响。
叶颐试探性问出一声:“荆果?”
下一秒,荆果噌的站起。厚厚一层短发被泪水粘在脸颊,完全看不出表情;双手握拳抵在桌面,肢体僵硬,仿佛一座火山正在地底熊熊酝酿。
如此深重的怒气,迎面而来,叶颐与肖宝路同时被惊住。
荆果一脚踢开板凳,精准地直冲到陈丽丽的座位前,双手一挥,桌面上的书本立时哗啦啦倒下;文具盒被荆果捏在手里重重一摔,又用脚狠狠踩裂;粉红帆布书包被一把扯出抽屉,荆果两手奋力一撕,像公主裙一瞬变成烂泥。
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呼吸,双肩颤抖。却依旧不解恨。
俯下身。捡起地上的圆规,用力划烂陈丽丽的每一本教材,每一本作业,每一张试卷。
不够,还是不够!毁灭的都微不足道。
荆果缓缓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撞过两个男生的手臂,从他们中间走出了那扇教室门。
叶颐和肖宝路对视一眼,愣在原地。身体接触那刻,荆果的怒气如火烧到了他们身上,至今犹烫。
肖宝路干着嗓子问:“怎么办?”
叶颐瞪着他,心里升出厌烦。
这一回,他恐怕帮不了荆果了——陈丽丽家长远在省会,她在县城跟保姆住在一起,保姆管不了她;最棘手的是,陈丽丽跟一些社会上的混混打得火热,每天放学都有不三不四的人蹲在校门口等她。
荆果在陈丽丽座位上那么有针对性的所作所为,他根本无法找出借口粉饰。
教室里空旷,安静,阳光照出浮尘。
一分钟后,下课铃响,过道外风生水起。
·
高二(13)班的教室里传出刺耳的尖叫声。
正是放学时间,人来人往,沸反盈天。陈丽丽目睹一片狼藉的课桌,怒火直冲胸口,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敢针对她的。
上一个公然针对她的人,被她纠集一帮流氓做成了终身残疾,也因此在省会各大中学再也混不下去,才屈尊回到了老家小县城。
陈丽丽起初像无头苍蝇,脑子里滚了一遍在这所学校认识的女生;后来一个激灵,突然就想起了荆果。
——荆果还在座位上慢吞吞收拾书包。
一抬眼,素颜之下更显尖刻的陈丽丽的脸孔就在头顶,像毒蛇一样盯住了她。
陈丽丽右手捏着变形扭曲的铁质文具盒,在她课桌上“砰砰砰”敲了几下,力度之大,引得同学们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陈丽丽冷冷盯着她:“是你干的吧?”
荆果瞟一眼不远处那张凌乱课桌,站起身来与她面对面,不急不慢地说:“你凭什么,说是我?”
陈丽丽霎时慌乱,却只片刻。
“这个班里除了你,没人敢做这种事。”
荆果笑着:“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掀你桌子?”
陈丽丽昂起下巴:“你心里知道。”
教室里渐渐鸦雀无声,凝滞的空气压在每一个同学身上。叶颐毫无知觉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住一触即发的两名女生。
荆果说:“我不知道。”
陈丽丽狠狠咽下一口气,伸出食指戳在荆果鼻头前,几乎要碰上她的脸。
陈丽丽瞪着眼:“你以为装蒜有用?”
荆果反问:“那你就大声说出来,为什么不怀疑别人,只怀疑我?你大声说出来,我为什么偏要报复你?”
陈丽丽噎住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指着荆果的手,转而妖异一笑,眼光将教室里外扫视一圈,入目皆是人群。
她故意拔高声音:
“为什么你要报复我?因为我说你——卖、淫……”
“淫”字最后拐了个弯,拖成了一声抑扬顿挫的“音”——大多数人只听到一个“卖”字,更多的注意力分散在了教室后门突然出现的班主任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赵红梅老师铿锵有力的一句话,冲散了教室里令人窒息的空气。
赵老师身后默默无声的叶颐,盯着一瞬间惊惶无措的荆果,又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陈丽丽。
有一个刹那,荆果与叶颐四目相对。心脏猛烈一跳,感受到一股无言的默契。
奇异的感觉没有维持太久,便被陈丽丽的一句话打破——
她背对着班主任和全班同学,面朝荆果,脸色阴冷,用唇语低声警告:
“你给我小心点。”
说完,笑意绵绵地回头,对班主任说:“老师,没什么,小摩擦而已,解决了。”
赵红梅老师并不相信她,冷脸警示一句:“解决了就好,别让家长再失望。”目光转向荆果,“放学了还不走?”
荆果“嗯”着,背起书包走出座位,经过叶颐身旁时,向他肩膀睃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