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章筱亭就算埋怨,也只怨得到自己一个人头上,一年后听宣,章筱亭还可以继续为官,状元的任职仍然是皇帝说了算,好人都让他宋治一个人做了!
一路思索着走到了东便门,马车正在宫门口等他,栾博峰却改了主意,决定亲自前往中书省批复章筱亭的请辞。
“公子!”正在前厅参加诵经的章筱亭被一声疾呼打断,睁眼看到眼前诵经的僧侣们并未收到打扰,便轻轻起身,向外走去,正好接住来报信的门人,“公子,是中书省的批文!”
“不可高呼!”章筱亭低声训斥了门生,接过信件。
门生压低了嗓音询问,“可是公子的辞呈收到批复了?”
看罢信件,章筱亭问他,“先生在世时,时常教大家要熟悉朝廷运转的规程,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的任职是殿前钦点并非中书省自行录用,若是辞官,需得陛下朱批。”
“哦对对对,”门生恍然大悟,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可是,陛下的朱批应该是六科坊抄录登记发布的,怎么会流转回中书省了?”
“因为栾左相亲自批文,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先生并非我的五服之亲,本不应守孝三年,但念先生与我师徒情深,陛下不忍夺情,准我一年孝期,一年之后听宣。”
“一年?”门生默算了一会儿,“一年倒也够了,岭南有先生的祖坟,一直有人打点,什么都是现成的,扶棺回乡也就两个月时间,十个月办理丧仪绰绰有余。”
“那你就想的太简单了,”章筱亭轻叹,“左相的批文还有一份抄送了卢奴郡治,着我办理完先生的丧仪,回原籍守孝。”
“原籍?!那不是就要面对大公子了……”
“没错,我想左相这是在提醒我,亲族尚在,长兄仍在,长兄如父,我不能弃父从师。”
“什么弃父从师,谁不知道自打大公子任中山章氏族长,欺辱母亲,赶走弟弟,多亏了右相和堂先生收留抚养,明明是公子被弃,却颠倒黑白!”
章筱亭恍惚了片刻,除了那素来与他不合的大哥让他想起许多忘事之外,再次听到右相与堂先生的名字一起出现也让人生出今夕何夕之感。
忽然之间他萌生了一个念头,要为逝去的岁月编一部书,右相与堂先生在世上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却为义之一字,肝脑涂地,最终付出了性命,还有那么多曾经鲜活的面孔,都随着时间的流逝隐匿在史书的尘埃中,甚至有那么多人连一句短短的生平都无法留下,只是别人故事中一个旁注,虽然只是数十年的光景,却是两代人的故事,任职文策期间,他已经整理了很多档案和记录,这一年正好是他将其编纂成书的时候,一年也是他给自己的期限,一年之后,有一些被人遗忘的旧账,也是时候该清算了!
只是这故事,该如何起笔呢?
故事大概要从前朝盛国说起,鼎初末年,天下动荡,盛炀帝虞苻一心求仙,不问政事,朝堂被擅长阿谀奉承的酷吏把持,暴虐无道,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四起,皆欲为民除暴,替天行道……
章筱亭收回思绪,疾步回到书房,那里悬挂着一幅新裱的画作,是章筱亭照着虞垚的遗作临摹的,原画已经放入虞垚棺椁中作为陪葬,章筱亭站在画作前,阵阵妙音似从琴瑟和鸣的二人指尖流出,透过画作传到章筱亭耳中……
有了!
章筱亭挥毫落纸,正是三个大字,用作这二人故事的题目,再好不过——
惊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