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够心平气和好好聊天的时刻,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良久之后,周与凌抛过一个瓷杯,萧元殊稳稳接住,不得不说他们其实很有默契。萧元殊看见周与凌打开酒坛,一股熟悉的酒香扑面而来,引人沉醉“玉春楼的秋月白,新开的一坛。”
“还是你懂我呀,如凛兄。我馋这个好久了。”萧元殊很高兴,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她倒是没有想到周与凌连这个都了解。
“我不知道你喜欢,随便买的。”周与凌淡淡道,衣袖下的手用力攥紧,听他这么说萧元殊倒也没在意,只感叹老天开眼,自己运气不错,死前的心愿也能如愿。
“那枝梨花枝也是,虽然如凛兄你可能只是随手为之,不过我真的很喜欢。”
对此周与凌不置一词,两人又倒上酒,萧元殊喝了一口,酒液的醇香充斥在她的口腔,她满足的叹慰一声,有月有酒有美人,她死前的生活到也不错。周与凌接着开口“既然如此,到现在你后悔吗?”
萧元殊倒是不奇怪他会问这样的问题,笑着说“会难过,但我不后悔。”
周与凌沉默片刻,道“这样便好了。”
见萧元殊面露不解,他又补充道“不是安慰或者客套,我真心觉得这样便好了,家训讲求不欺于心,如果你心中并无遗憾后悔,那就一直走下去便是,不要回头。”
想起白天听到的种种,看着对方泰然自若的神情,萧元殊忍不住追问:“你不觉得我是个女人,谈这样的话很可笑吗?”
周与凌看着她,见对方面色上并未流露出自怨自艾的情绪,认真回答道“你做的事代表着你这个人本身,和你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真的不觉得自己记忆里的萧从异,是会因为我说一句介意而改变自己的人。”
萧元殊真心的笑了,如果先前还有委与虚蛇的成分在,此刻毫无疑问是真诚的,她宁愿相信对方今夜真的是来喝酒的“确实,就算你回答介意,我大概也只会觉得糟蹋了今夜的月色与美酒,不会去因此自怜自伤,也不会去改变自己什么。”
两人继续推杯换盏,萧元殊只觉得今夜的酒似乎让她醉的格外快一些。她突然想起两人交锋这么多年,倒是能够勉强称得上是你来我往有来有回。如今她终于解脱了,摆脱了阴谋诡计的窠臼,只是不知道眼前端方的“活菩萨”以后在步步惊心的权力斗争之中,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这个失败的对手呢。
“你说,今后会如何。”想到这里,见周与凌一直沉默着,萧元殊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大概是一切照旧吧。”周与凌淡淡回答道,他们都知道对方意之所及。如今表面上看,她输了,锒铛入狱;他赢了,风光霁月。但萧元殊的死并不会改变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朝堂上士庶两派的明争暗斗远远不会结束。反而没有了萧元殊带领的一部分人从中缓和,两派注定落的不死不休的结局,好的便是一方破釜沉舟,差的便是两败俱伤。
两人不聊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而是继续喝酒,周与凌看着这张神情依旧的笑颜,仿佛即将受刑的不是自己,心下微动“萧从异,你是为了什么呢。”
他不过多言语,萧元殊却知道周与凌在问什么,从决定女扮男装再到上朝堂唇枪舌战的种种,这个问题她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于是淡淡道“开始是身不由己,为了活着。后来,是为了没有枷锁,真的活着,就像你们家的家训说的一样“不欺于心”罢了。”
萧元殊只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她凑近对方,眼圈发红,将心中所想尽数宣泄“可我有时候真的好难过,他们都不理解我,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距离好近,周与凌看着萧元殊,如练月光下,那双漂亮的眼睛盈满了水光,这样的委屈,怕是不足为外人道吧。
萧元殊只感觉摇摇晃晃,自己有些重心不稳,下一秒,她便不小心跌落进了一个带着梨花冷香的怀抱。
对方好像僵住了,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放,似乎本来想环抱住她,可又觉得这样不妥,两只手只好虚虚掩在她背后,护着她怕她滑落再磕到哪里。
一时间周身都是芬芳的梨花香气,与馥郁的酒香混合,周与凌只觉得自己没有喝多少梨花白,但好像也跟着一起醉了。
他正想着该如何是好时,对方又带着醉意,似乎在分辨面前人是谁。
萧元殊醉眼朦胧中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月色和清冽的酒香,“会有人理解的。”她朝着声源看去。认出是谁后,萧元殊带着醉意凑到他耳边,轻轻问出了从周与凌进来她就想问的问题。
虽然醉着,萧元殊尚且存有一丝自知之明,自觉他们的私交还没有好到能够让周与凌大费周章探监的程度。他们两人之间横亘了家族利益,阵营划分组成的鸿沟,少时还能打打闹闹,年岁渐长时便只能渐行渐远,毕竟是他们终究是宿敌。
“你又是为什么而来的呢,周如凛。”
对方大概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