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而昏迷的暮云姝,终于在太医施针后幽幽醒转。皇后坐在暮云姝榻侧,心疼地盯着女儿,满脸担忧。
暮云岚立在一侧,全然看在眼里,面上风平浪静,遮在衣袖下的手指却不由得越攥越紧。好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这样心肠歹毒之人,既害得他人骨肉分离,天人永隔,竟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地奢想天伦,真是可笑至极。
“母后”,暮云姝迷蒙惺忪地望向皇后,见到那样一副急切又担忧的面孔,登时记起了晕倒前听到的噩耗,面上未干的泪痕再次被浸湿,“母后,父皇下诏说,萧安死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姝儿”,皇后抚着怀中的女儿,“天有不测风云,萧安他去的是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命悬一线自然也是常事,可惜那孩子福薄,终究是配不上我姝儿。”
可任凭皇后怎样安慰,暮云姝仍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发丝一缕一缕的散落在鬓边,眼睛高高的肿起,一直失神地盯着柳慕玦赠她的半块玉玦,再不肯言语半句。
“姝儿,你好好休息一日,再难过也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萧世子是不错,可既然他没有尚公主的福气,那便算了。明日,明日母后便让你父皇,在京城贵胄的好儿郎里再为你挑选佳婿。”
“对,父皇,我要去找父皇!”沉寂了半晌的暮云姝突然焦躁起来,“我要问问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萧安去战场,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早说好会来娶我的,父皇……,到底为什么啊?”
暮云岚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滴一滴从暮云姝脸颊上滚落下来,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便自然地想起了自己。当年母亲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痛苦,可她却连崩溃和痛哭一场的权力都没有。如今,也终于轮到你们来尝尝这样的滋味了。可不知怎的,除了那少许的安慰,她并没感受到期许已久的强烈的复仇快感,代替的是一股复杂的情绪梗在心头,扰乱着她的思绪,让她心里笑也笑不出,一时间烦乱异常。
“不能去问你父皇!”皇后一声高呵打断了暮云岚自顾自的心念,“姝儿,你听好了,这件事万万不能去问你父皇!”暮云岚瞧见皇后的手紧紧攥着桌角,一面急切地想安抚暮云姝,“好孩子,母后知道你心痛,可总还会有更好的郎君,你要听话,不可失了分寸。”
见暮云姝不再言语,皇后神色稍缓,扶袖将桌上温热的汤药递给暮云姝,仍劝道,“你父皇失去了相伴多年的股肱重臣,比你还要悲痛万分,姝儿切莫再去打扰,知道了吗?”
“啪!”瓷碗同先前的玻璃皿一般,被暮云姝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暮云姝抬起猩红的双眸盯着皇后,攥起被汤药烫伤的手指,一字一句地吼道,“比我悲痛?萧安……他是,他是我最爱的人!我的爱人走了……,他再也,再也不能回来娶我了……,我再见不到他,再也不能同他讲话……父皇,父皇他如何能比我悲痛!”
皇后手心处添了一道划伤,渗出殷红的血,她蹙眉似是回想起什么事,神情却也急躁起来。见暮云姝心绪不稳,只得撂下一句,“你好好修养,不要出宫,母后明日再来看你”,便欲离开。不料暮云姝在身后冷冷道,“我待在宫里便是,母后近日不必来了。”皇后脚步略一停顿,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