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冤。
唇边的血迹已经干涸,郁岁撑着修罗剑,步履蹒跚,临近夕阳时才回到雾渺峰。
雾渺峰设有结界,只要她踏进去就很安全,郁岁没有回头,她听着身后轮椅转动的声音,哑声道:
“小师叔,您怎么跟了一路还不动手?”
趁我病要我命才对啊。
谢琅未曾想她伤成这样还保有警觉,轻咳一声道:“君子从不会趁人之危,但是郁岁,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少女应声:“成。”
你爱咋咋地。
·
暮色西斜,余晖洒向山中小院。
贺兰拿着笤帚在清扫庭院中的落叶,空山新雨后,气息清润。
院门处传来“吱呀”一声,动静比平时都要轻。
贺兰警惕地望过去,只见门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似乎在四处打量,瞧见自己时,那少女还竖指唇边,“嘘。”
来人正是郁岁。
她回自己家也做贼心虚。
贺兰发现,少女的右膝盖受了伤,走路艰难,左手臂也是,顺着手背往下淌的鲜血已经结痂,暗红发黑,触目惊心。
可她脸上没有半分自苦,还能笑着同他说:“别告诉秋意和夏梦,她们最爱唠叨我。”
贺兰点点头,不知不觉就跟着郁岁走到了她房门口,少女不解地回眸:“你是想进我屋喝杯茶?”
贺兰握紧笤帚:“疼吗?”
郁岁摇头,“还行。”
她单手关门,咬牙坚持来到床边,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后躺倒在并不柔软的床褥上。
郁岁阖上眼睛,任由疼痛蔓延,她无声无息,同身躯破碎的自己和解。
少女心想,她就休息一会,再起来包扎伤口。
半柱香时间过去……
郁岁重新睁开眼睛,她拿出衣柜里的洁白布条,放到枕边备用。
少女深吸一口气,先卷起裤腿,去看碎骨的膝盖,一道鞭伤横过,皮肉高高肿起。
郁岁用右手包扎,借用牙齿打结,处理好膝盖后,她又忍痛撕开左胳膊上的衣裳。
幸好是红衣,血印不明显,但这道鞭伤极长,鲜血乱流,将她的皮肉和衣裳黏连在一起。
郁岁疼得额心冒冷汗,她勉强用单手包扎,牙齿咬着洁白布条另一头,打结系紧,总算将狰狞的伤口都藏在一片雪白的平静下。
郁岁抬眸,对窗缝里透出的天光道:“哎,你看够了吗?”
隐匿在墙角的贺兰心脏狂跳,少年人的耳根轻易就红了,他背过身,低语道:“抱歉。”
郁岁浑不在意,她盘腿而坐,右手施诀,召唤出搁在一旁的菩萨短剑,剑身出鞘后凌空悬于她眼前,皎皎明光霎时流淌。
此剑能聚灵气,辅助疗伤。
只是法子凶险,容易走火入魔,但郁岁想试试。
她不能白挨这顿打。
窗外的贺兰听见短剑出鞘的动静,没忍住回头看去,不知是少年见多识广,还是曾有人告诉过他菩萨剑的玄妙,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郁岁想做什么。
贺兰连忙穿墙而过,瞬移到房中,对郁岁道:“别冒险。”
少女眉眼倔强,道:
“富贵险中求,我没怕过。”
贺兰不知该说什么,眼前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眼都不眨就要赌命。
她如此熟练,恐怕不是第一次。
贺兰的心莫名起了涟漪,被郁岁冷眼赶出房间后,少年没有离开,他靠墙而坐,取出了储物袋里的法器,鹤唳琴。
少年盘腿坐好,将琴置于腿上,修长的指节轻动,一串清心的古乐响起,水色的灵力也无声漾开,尽数向着郁岁而去。
萍水相逢,贺兰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她走火入魔。
在琴音的护法下,郁岁的疗伤过程有惊无险,不仅如此,她还因祸得福,对菩萨剑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
这两柄剑的前主人惊才绝艳,它们也各有脾性,郁岁想要驯服,就得有一腔孤勇。
怕是成不了事的。
郁岁收剑,重新去看伤口,在灵力的修复下,鞭伤已经淡成浅浅红痕,她碎了的骨头也开始愈合。
这效果比上品灵药还明显。
郁岁从前以为菩萨剑不如修罗剑,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如今看来,菩萨剑有菩萨剑的好。
有它疗伤,郁岁受的苦根本不算什么,她用神识游走过经脉,发现挨了一顿打后,反而修为大增。
这真是见了鬼了。
郁岁没有感慨因祸得福,而是推开房门对收琴的少年说:
“贺兰,谢谢你。”
少年扬唇微笑,微微点头后抱着鹤唳琴回到了自己房间。
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