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他答道。
“不是这个。”
“快十点了。”
“你……”她话语一顿，“不会也是NPC吧？”
阿鸷笑得粲然：“不然，你用望气试试看我到底是不是。”
“望气”是玩家自带的技能，可以查看NPC的具体信息。
“唉，游戏生态做到以假乱真了，我有时候分不清。”
黛樱无从使用，只轻轻叹气，打消了念头。也对，在《江湖旧梦》里，NPC根本不会乱入公平论武。起初觉得对于真人玩家来说，来路边的小摊上品尝虚拟甜点就像在玩武侠过家家，如今看来他只是代入感比较强，有点中二而已。
“没事，分得清了反而没意思。”
他拎起桌上茶壶，敛袖斟茶。
黛樱悄悄注视着，一会儿看他，一会儿望向街边不时驻足的其他玩家。
她对阿鸷的外表不乏溢美之词。他身形修长，颈线优美，犹如黑衣上那只若隐若现的鹤，让人不禁心神怦然。
但不多时，她便习惯了。因为游戏里几乎每个玩家皆是如此，都在角色创建环节下了心思，称得上人均美若天仙、气宇非凡。
所以黛樱才会觉得他的脸有点眼熟，应该是从哪个捏脸博主那里买的，对外展示过的定制款，价格不菲，她曾经在小粉书上刷到过。
“冰雪冷元子来咯，二位慢用。”
碧裳姑娘端来甜品，青色瓷碗中盛有雪白的圆子，以细密碎冰打底，点缀着些许桂花。
黛樱舀起一颗圆子放入口中，顿觉软糯清润，甘甜滋味恰到好处，像极了商场里那个以芋圆为招牌的甜品连锁店。
“真的这么好吃吗……”
对面，阿鸷看着那碗冰雪冷元子自言自语。
可惜屏幕外的玩家大概体会不到如此美味。她吃得起劲，指导他把过家家玩到底：“重点是，要有信念感。”
日光慵懒，天色宜人。仲春时节，微微一丝暑热也被碗中凉气消解，只剩一身闲适惬意。江湖路远，她难免心间动摇，从深处涌出一股冲动，想要干脆在这里做个纯粹的生活玩家，放下外面恼人的一切。
“两位客官，我们的糖水味道可还好？”
片刻后，碧裳姑娘前来问询。黛樱心满意足，扬起头正想对她说个“好”字。
但只见姑娘圆润的脸赫然消失，徒留一对硕大圆瞪的球体孤零零浮在空中，瞋目裂眦，突兀至极，仿佛要将人活活盯穿。
“客官，您说句话呀……”
更惊悚的是，她的樱桃小口直接掉到了碧色衣襟前，变得龇牙咧嘴，还随着话语机械地一张一合。
黛樱面上的欢喜飞速凝结，耳旁“嗡”的一声，差点把自己吓聋。
她不是进来研究灵异学和人体解剖的！
战栗之际，视线盲目飘移，见桌对面的阿鸷依旧心平气静。黛樱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又不死心地看了一眼。
这次吓得她直接从长椅上飞了出去。
那碧裳姑娘想必不明所以，投来了疑问的目光，但在黛樱眼中，只是一对血管密布的眼球，正发出木然的凝视。
她慌不择路，当即蹿向阿鸷，伏在他身后：“你没发现这姑娘有点不对劲吗！”
“没啊，哪里不对劲。”他低声问。
“她的脸……”突然，黛樱反应过来，“建模bug，还只有我能看见。”
这是在bug里做了个游戏啊。
她一时毛发悚然，腿脚发软，再也不敢抬眼，只看着阿鸷置于椅子上的长刀。刀鞘漆黑，暗金色纹路盘绕，宛若龙身腾云驾雾。
他的门派名为“绝影”，以刀法见长，身形灵活，攻速迅捷，往往如流星赶月，于眨眼之间取人性命。
“阿鸷。”
黛樱脸色惨白，想他好人做到底，按住心口幽幽地唤了他的名字。
“你能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