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脾性,也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宋谟一时拿捏不准。
不过,这一场局势的主动权,始终拿捏于他的手掌心之中,不是吗?
在滞重而绷紧的氛围之中,宋谟倏然浅浅地笑了一下,道:“你以为还能保得住赵乐俪么?”
甫一言讫,蛰藏于四遭的精兵锐将,一霎地,俨若撒开的罗网,重重包裹于谢圭璋内外。
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圭璋眸底生出了一抹晦暗之色,面容之上的神态,显著发生了变化:“你是派遣了杨隐去杀她,是吗。”
这句话,口吻格外平静,并未掺杂一丝一毫的情绪。
不像诘问,更像是一句尘埃落地的陈述。
甚或是,尾音微微上扬,噙着一抹亢奋到颤栗的笑意。
宋谟并未觉察不妥,抚掌,喟叹一声,道:“谢公子,你是聪明人,孤再给你一日的时间,好生思量。”
话落,穹顶之上,即刻落下了数道滚滚惊雷,谢圭璋的面容之上,落下飘渺的一重雨影,雨雾织成了一纱冷霾,衬得他容色隐晦未明。
咄咄朝着他迫近的人,此时此刻,俱是能切身觉知到,谢圭璋身上所泛散出来的寒意。
很罕见地,谢圭璋从袖侧摸出一柄长剑,珠串一般的凛凉雨水,簌簌簌敲撞在剑柄和剑身,剑身剔透清湛,反射出了一缕明朗的寒光。
谢圭璋低声笑了出来:“我现在就能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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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北市市坊之中,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谢圭璋神挡杀神,面容上的神态,由最初的淡寂,臻至亢奋。
清洗掉一切绊脚石,施展轻功,穿越大半座临安城,先是抵达了冯家医馆。
医馆之中遍地狼藉,像是历经了一场严峻的洗劫。
冯大夫和曹氏倒是相安无事,见着谢圭璋风雨仆仆而来,两人都知晓他定是来寻赵乐俪的,冯大夫将实况原委交代了一回,继而曹氏指了指方向:“赵姑娘从西角门去南市了,她前一脚刚离开,后一脚那太子府的少詹士就追上来了……”
曹氏陡地红了眼眶,没有再说下去,冯大夫急切地嘱告道:“也不知道赵姑娘目下情状如何了,你且去看看罢。”
谢圭璋遂是一路速速探赜而去,最后,驻步于两里之外的一座古寺前。
推开寺门,头一眼,便是见到赵乐俪。
女郎双手被反缚在背后,口中被塞着一块布团,簪钗斜攲于垂鬓之下,略显缭乱的青丝之下,她容色苍白如雪,身影瘦削伶仃。
燥冷的空气之中,撞入一阵玉檀香,
当下听闻到了动响,觉察到是他来了,赵乐俪眉心蹙紧,剧烈地摇了摇首,让他不要过来。
谢圭璋似乎是置若罔闻,大步行至她近前,俯蹲而下。
摘下她口中的布团,赵乐俪凝声道:“谢圭璋,这是杨隐的陷阱——”
话未毕,蛰伏于暗角之中的弓箭手,张弓搭箭,一枝淬了寒霜的暗箭,破空而至!
翛忽之间,赵乐俪蓦觉男子的身躯小幅度地前倾一下。
暗箭不偏不倚射中谢圭璋的左肩胛骨!
晦暝的光影之中,赵乐俪的眸心微微瞠住。
谢圭璋却感知不到丝毫疼楚似的,唇畔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慢条斯理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拆开缠缚她身上的绳子,徐缓地搀扶她起身。
“阿俪,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