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
光晕,黑暗,走马灯。
常清秋没等到沈肆的回复。
枯燥漫长的会议结束,她端起早已空荡的咖啡杯递到唇边,试图饮尽最后一滴液体,以抚慰莫名发紧的喉咙。
“辛苦了,这个报告完成之后应该会轻松一点。”周奇给她递上一杯温水,“试着放松一下。”
单薄的塑料杯一捏就会发出一阵脆响,常清秋一口喝尽里面的水,终于觉得嗓子舒服一些。
她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没有想看见的信息,倒是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有几个是成诗妍打来的,其余都是同一个电话,没有备注,常清秋也不知道是谁。她基本不接陌生来电,因此这次也是打算直接忽视。刚滑动删除来电,陌生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这次她接了。
来人是王鹰。
常清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完这个电话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但她记得自己没有哭。
其他人已经联系的差不多了,常清秋虽然是那边第一个联系的,但由于她没接,所以她算是知道得最晚。
王鹰的电话刚挂,成诗妍就打了过来,常清秋让她不要过来,回到家之后就翻出旅行包收拾东西。
以往收拾东西都会手忙脚乱,但这次却异常镇定。大概是沈肆的情绪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了她,常清秋有条不紊地把噗噗要用的东西收好,又把小肥猫装进猫包里,一并送去了成诗妍那儿。
接着是收拾自己的行李。
大脑像是宕机了,常清秋呆坐在床边,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十几个小时的飞程,她断断续续睡了过来。
沈肆早已送去了最近的医院治疗,常清秋赶到的时候,他正躺在ICU里,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右腿还打上了石膏挂着。
“他会醒过来的对吧?”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不带波澜。
王鹰沉默不言,按照医生的说法,他得先熬过危险期。
“清秋姐,肆哥肯定会醒的。”盛元红了眼眶,或许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常清秋不说话,她站在透明玻璃外,看着观测沈肆生命的探测仪小幅度摆动,看着他的胸口微微起伏。
汽车侧翻滚下两个坡,伤的最重的其实是腿和头部,
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即使生命体征平稳也不一定醒得来。复健肯定是要做的,至于恢复效果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一个星期之后,沈肆已经能脱离呼吸机,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沈家人把他接到了国内,常清秋也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研究所、医院,家,她每天都这样来往,给沈肆擦拭,翻身。
成燕珍对于女儿贴身照顾一个高大男人这件事颇有微词,常明也这么觉得,两人少见的意见相统,但常清秋并不想让步,最后沈老爷子出面,她这才同意让护工做一部分事,自己就帮忙擦擦脸剪剪指甲这种小事。
长时间不运动,又只靠营养液撑着,沈肆的身体消瘦得很快。肌肉线条起伏明显弱了,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颊也微微凹陷。
人闲长指甲,心闲长头发。
沈肆的指甲长得很快,常清秋乐于在帮他剪指甲的时候给自己找点乐子,比如涂个亮眼显黑的芭比粉。
“你要是刚好醒来看见这个指甲会不会生气啊?”
常清秋看向沈肆,他没有任何生气或者不耐的表情,于是为非作歹,还用上了叠色。
白昼越来越长,天气也越来越闷热。
结束工作,常清秋站在位置前收拾东西,一股脑要塞进包里。
“去医院吗?我送你过去吧。”周奇说。
“不了,我坐公交很方便,师兄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常清秋把包挎在肩上,挥了挥手就走了。
正如她所说,周末狂欢前的晚高峰再拥挤不过,常清秋废了老半天劲才坐上车。好像进入了一个罐头里,她就是被硬塞在里面的咸鱼。又废老鼻子劲才能离开车厢,头上都是汗,闻闻袖子,觉得身上也有了股咸鱼的味道。
最要命的事,由于太拥挤,常清秋在下车的时候还崴到了脚。
一瘸一拐挪到病房,沈肆半张脸都暴露在阳光底下。
常清秋先把窗帘拉上,伸手摸在沈肆脸上时,上面也有点烫了。
她赶紧洗了毛巾给他擦脸,语气带了些不耐,“这么热,都出汗了,你就不知道动一下啊?”
没有回应,常清秋意识到自己把多余的情绪带到了沈肆身上。动作变得轻柔,她俯身和沈肆贴着脸。
“给你个醒过来的机会送我上下班,不然我就学驾照了。”
他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