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向头顶铺来。他的手中提着用油纸妥善包起来的糖糕,还有几块撒了小葱,内夹肉沫,在锅里煎得表皮金黄的酥饼。
往家去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供着龙神娘娘的小庙,里面没有人,负责洒扫的都是当地住户。景元没进去过。在他看来,坐落在罗浮临海山巅的那座庙宇已经足够宏伟,也足够让他感到一阵被注视的惶恐。
道士与神使说他是被龙神娘娘偏爱的孩子,父母对此深信不疑,否则也不会请早已立誓不再做些工巧活计的匠人为他琢玉。可是神的偏爱对于一个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孩子来说实在有些沉重——就像挂上剑柄的那块青玉,掂在手心里没什么感觉,佩在腰间却无端地觉得它绊住了腿脚。于是景元选择的表达自身抗拒的手段便是找出各种借口,推脱掉例行的祈祷与还愿。
他想,神一定不会喜欢不听话又不愿意同自己亲近的孩子。
零星的雨点飘到脸上,回过神时就连缀成一道雨幕。他抬起手臂,护着怀里的糕饼冲进无人的小庙,站在门槛之后对着逐渐大起来的白雨叹气。被淋湿的鬓发粘在脸侧,原本蓬松卷曲的一束白发在潮湿的空气中塌软下来,景元没多理会肩膀的一片湿痕,也没抬头去看大概率和记忆之中那尊神像相差无几的放大版苍龙,从怀里掏出有些走了形的糖糕与酥饼。
放上贡桌,捻着细线,打开布满梅花样油斑的土黄色牛皮纸,白发金瞳的少年拎出其中的大半摆入空盘。他双手合十,微阖眼睑,向供奉在此处的龙神告了声罪,轻声念诵着信徒们口中的祷词:
“上祷于龙,必蒙垂听。垂光济苦,覆育兆民。”
例行的礼节结束,景元这才有闲心去端详高处的神灵。他原以为会再一次见到乘驾云雾和波浪,通体青绿的巨龙,会对上那双端庄威严而又怀着慈悲的眼睛,随后他很快就发现这座龙神庙供奉的像不一样。
那是一个手执白玉笏板的年轻女人。一袭青蓝交织,点缀着些许朱红与葛紫的衣袍,纱缎的披帛挂在臂弯里,如同从九天之上流淌下来的一条河。她戴着青玉的长簪,金银打造的钗环挽起垂至腰际的青丝。塑这尊像的匠人为他心中的龙神点上口脂,在那天青的双眼边缘描绘上如火的妆纹。
景元第一次看见这副相貌的女子,但他就是知道,这便是父母口中时常出现的那位龙神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