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寻觅到相知相爱之人,实则却将我看得与你同病相怜,你算什么,也配与我同病相怜吗?”
“自始至终,不过是你自以为的,什么情深似海?什么身不由己?都是你自己编来骗你自己!”
余玉面带嘲讽,声色俱厉,一句接一句,劈头盖脸砸得徐衍气血上涌,一阵晕眩,三伏天里凉得一脑门子汗珠。
“你恨不能爱天下人,一颗心乱刀切作三千丝,天下人照样不屑一顾!”
偏偏余玉被中午暑气冲得气盛,正当怒极,不依不饶不肯放过。
“你一厢情愿,注定从我这里得不到满盈的情意,伤情了一阵子,你如今又遇见了你的毕生所爱,见一个爱一个?”
这叫什么情深似海?错了,这叫广博似海。
“我平生最恨别人故作深情,明明一湾子浅水,还动辄比渊喻海,要脸不要?”
“你拿别人当白痴,我不言不语可不代表我又聋又瞎,你怕我出了这个门说三道四宣扬你的不是,是以今日特意上门来堵我的嘴,安我的心吗?”
说起眼跟前这混账,便不得不提竹音的那桩事。
这般货色,也不知学的礼义廉耻都扔到了哪里去,专会捡着巴结一些有势女子,若是无势,总得要有几分姿色,想当初这徐子初凭着一嘴甜言蜜语,搭趁着竹音的东风跟去了司马府,转头没几天却赞美起了余玉的风采,可不将竹音气出个好歹?
竹音不过一个侍婢,经手之事有限,比起身份微妙的余玉,自是要矮上许多。
然而更耐人寻味的是,王府私下都将余玉默认为王妃孕中固宠的通房,可瑞王妃直至产子,也不见瑞王另幸他人,这固然可见瑞王之专情,只是在众人眼中,余玉的身份却尴尬起来了。
想来,徐衍便是因此将她视作无幸受宠的深闺怨女,时而多加殷勤,在她眼前晃悠的次数频繁了些,捎送孝敬的东西贵重了些,余玉只当是迂懦羞怯的书生普通示爱,谁知一来二去,以至“情深如斯”?
从前耳闻这些事,余玉倒不觉有什么,毕竟火没燎到自己身上,可如今呢?
余玉只觉胸前压了一团气,闷得她脸颊生热,怒气腾腾而上,下手愈发狠了。
“我本不欲与你多做计较,谁知你倒来了,还说出这么一番丑话……”
余玉手指捏紧,手臂甚至压抑到微微颤抖,抬手便是一巴掌,力道之大,打得徐衍整个人都偏到一旁去。
“……阿姊?”
这又是怒喝又是哀吟,子豆在外头听见动静不对,探头探脑一看,这一看便坏了,怕得闭不死嘴了,拔腿便冲来薅余玉的手腕,口中尖声直嚷:“好阿姊,高低千万打不得,打不得!”
余玉不解,百忙之中望向子豆,目带疑惑:“我打他,又如何?”
“他如今已是官身,阿姊你这是殴打官员!”
余玉一把挣开,反手一个脆亮的巴掌再次扇在徐衍脸上。
“什么东西,通州刺史家的爱犬都被我套麻袋里一顿好打,他又算是谁的狗?”
子豆默了默,悄悄松开手,退到一边旁观。
“啊——!”
余玉这边殴得热火朝天,子豆见劝不住,闲来站着觉得无趣,闲来斜里一瞥,忽然身子颤了颤,小步磨蹭到余玉身边,轻轻扯她衣袖,小声地唤:“阿姊……”
余玉一抖衣袖,没有理。
“挨了这一顿,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森森然补充完后半句:“见一次,打一次。”
“……”
五步开外,魏霆听见这话,神情不自觉一僵。
他所想果然一直都与现实毫无偏差。
什么柔弱?
什么可怜?
什么凄哀?
都是这个江湖滑头装出来的……
又或者说,这河东风水,专养匪类?
他这厢神游着,陷入沉沉的思索,忽觉有人定定注视,这感觉实在叫人无法忽略,他蹙眉抬头,正与余玉的目光撞上。
余玉心底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好笑。
与不知是仇是恩的人,阔别三年,如今又见,竟是这般情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