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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着赶着,余玉微微喘了起来,加之心中慌张,额上很快地便发了一层密密的薄汗,微微濡湿了绒发。
身前,书宁忽的停下了。
“到了。”
书宁回头望一望余玉,见她跟得紧,便也安心,复回身上前,凑近殿门,屈指轻轻叩了两下。
“世子,送来了。”
话音落下不过须臾,只闻偏殿中男子传来轻轻淡淡的声音:
“进来。”
寿光殿的偏殿偏冷僻,宫人们自是惯会偷闲躲懒的,许久不曾润油保新的老旧门轴随着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涩耳非常,与先前殿中的男声相比,徒益增见云壤之别。
余玉奉着先前在马车里翻出的那一身雪青色锦袍,端端正正地步进殿去,只是正堂主座上却不见魏霆人影。
余玉环顾四周陈设,目光顺势向东,一瞥之下,却见那隐在一方屏风后的身影。
“娘子且放下便是,先随我去换衣裳吧。”
换衣裳?
闻言,余玉看了眼手上的衣裳,不由微愣。
“……我也要换?”
“娘子还是先随我来吧。”
似是生怕耽搁了时辰,书宁不由分说便将她手里的衣裳拿下来,啪的一声搁到屏风后的方桌上扯住余玉便往西边隔间里头钻。
“他这是闹哪出?”
帷帽被摘下,腰上丝绦一抽即松垮下来,书宁的动作麻利之余,也使余玉感到局促。
“娘子可是方才等得急了?”书宁忙得不可开交,边应着,边绕到余玉背后,两手指尖捏住衣角,轻轻为她褪了上衫,随即蹲下身来,拆那玉白襦裙,头也舍不得抬,“本来可以早些的,只是大皇子今日似乎有意怠慢了,在席上晃了一圈,才折回来敬世子。”
……怠慢?
都到了眼下这关头,大皇子面上还敢跟魏霆过不去?
余玉初觉意外,转而明了。
也是,皇室式微,好歹堂堂一朝皇子,如今也就敢在这点细末小事上,能给魏霆些许颜色瞧瞧了。
余玉犹自想着,一回神,却见书宁不知何时已然脱下自己那身白衫褚裙的宫婢装束,兜头兜脸就往余玉身上盖。
“这衣裳不甚麻烦,娘子先自己着手来吧。”
她说着,便捣鼓起余玉那身襦裙来。
余玉将衣裙捧在怀里,默默看了须臾,掌心摩挲着还算软滑的布料,对于魏霆的成算,她心中已然有了些许计量。
对比着旁边躁得焦头烂额的书宁,余玉这边有条不紊,一件件地穿好,最后不疾不徐地在腰间缚上一条拇指宽的雪白缎带,缠绕系紧。
余玉一理衣袖,却觉莫名空荡荡,她近来在王府中穿惯了广袖,此刻两臂上缺了两股沉甸甸的拖坠感,倒觉得不适应了。
还真是由奢入俭难。
余玉摇头笑笑,轻轻推门走出,不想堂中已然坐了一人。
下首太师椅上,魏霆已换上那件雪青色锦袍,正静静坐着,似在等待,听闻有人推门出来,目光循之望来。
端详片刻后,他理衣起身,道:“坐。”
余玉闻言挑眉。
方才书宁火急火燎,此刻魏霆却要她坐?
“你不必急。”
如此,余玉依言坐到他对面,张口就带冲:“今日之事,莫非世子已然成竹在胸?”
可魏霆仅是寂寂看她,手指笃笃扣着太师椅的扶手,略一偏头,缓缓开口:“无论我胸中有是没有,还不是得万事仰赖林娘子?”
余玉被他噎得一哑。
“稍后你晚些出去,门外会有一位姜掌事等你,你一切听她安排便是。”
余玉应了一声好,见魏霆点头,起身举步便要往外走。
“等等。”
冷不防魏霆忽然出声叫住她,余玉将将要动,闻言又不解地坐下来,抬头却见魏霆径自走过来,右手上端着一只釉质细腻,色如月华的白肧瓷盏。
“我再说一遍,你不必急。”
魏霆踱至近前来,手腕探低,啪嗒一声,一盏红澄澄的姜茶放到了方桌的一角、余玉的手边,普洱的涩香与姜丝的辛味交融如水乳,氤氲渺渺。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