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别让人家一直抬着手……”宋凝烟对着李青囊“感激”地望了一眼,又对怜衣说道。
“是!”怜衣接过李青囊手中的唇脂,对宋凝烟道,“姑娘,我们回屋去,怜儿这就帮你‘点绛唇’!”
宋凝烟点点头,这个怜衣,真是机灵!李青囊平素一向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子送唇脂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宋凝烟在脑海里闪过这个歇后语的时候陡然发现同时也羞辱了自己,立觉咽喉不适,一阵轻嗽。
果然不出所料——怜衣将那唇脂喂了挂在梁上铁丝笼中的画眉鸟,它的翅膀就再也扑扇不动了。
“姑娘!”怜衣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她眼睁睁看着那画眉断了气,忍不住心中的怒气,“李青囊实在太过分了!她这分明就是想害死姑娘你呀!”
“这样的事还少吗,怜儿,你还记得去年冬天那件事吗?”
“姑娘是说含笑?”
“嗯。含笑临死前对我说,李青囊那个女人心狠手辣,要我仔细……”
怜衣脑中闪过含笑断气前那种又气又恨的样子。当时,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宋凝烟的肩,把她拉向耳边,仿佛要说些什么。这些怜衣都看在眼里,含笑姑娘为人和善,很少与人结怨,她还分过西域恩客赏的桂花馕饼给自己吃。
“合欢镇一入冬,天冷地冻的,含笑身子弱,李青囊就假惺惺送她一条薄毯。一开始含笑还一直跟我说,凝烟姐,青儿姐姐真好。我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有些担心。如我所料,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的腿一日不如一日轻盈,最后,双膝以下竟都麻木了。”
“听说是被下了毒?”
宋凝烟点了点头,李青囊将夹竹桃花液浸泡过的绒线织成毯子送给祝含笑,显然就是早有预谋的。
怜衣有些不解道:“姑娘,怜儿一直想不通。倘若李青囊今日害你之举是因为她嫉妒你的排名在她之前,可含笑姑娘只不过是连前二十都没有进的小角色,她又何须处心积虑对付她?”
宋凝烟抬起头,似笑非笑:“怜儿你太天真,这里不适合你……”
“可是姑娘……”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做我的侍婢,着实委屈你了。”眼前的女子,虽然不施粉黛,虽然只随意地套了一件毫不起眼的罗衫,若要真正打扮一番,恐怕比自己还要出挑。宋凝烟轻叹了一声,她也不想再去深究怜衣待在自己身边的目的。直觉而言,她是为了等一个人出现。
哇!原来一个华丽的舞台是可以这般精致的——
背景是一个“孔雀开屏”的巨型装饰,每一羽孔雀翎上的伪眼里面都摆了一株代表姑娘们性格的花。毋庸置疑,正中间是代表宋凝烟的“红杏”。目光再往两侧游弋——排名第二的“琼花”和排名第三的“青囊花”。
十六种形色各异的鲜花!十六位风姿独特的佳人!
百花榜前十六名的姑娘今晚将相聚红船,为众人开演一场别开生面的晚宴。
人群中议论如潮。
因各人喜好各不相同,故时有意见相左者为百花的排名次序争议不休。譬如洛南首富王家的少爷王柄洲就觉得排名第八的“夜来香”楚楚比排名第六的玉兰姑娘迷人多了;“无双三杰”则对李青囊与宋凝烟的排位颇为龃龉——“逍遥剑”孟少钧对李青囊情有独钟,一直在“风流刀”殷少钦耳边描绘那夜与她的鱼水之欢。“多情鞭”廉少钟抱着酒坛,眼睛的余光在四处扫荡。离开宴还有半个时辰,堂内已座无虚席,甚至有人已经见缝插针地杵在过道上了。
今夜的红船真是热闹非凡啊!
滚滚而来的金山银山啊!
孔二姨穿梭在人流之中,招呼着、媚笑着……仿佛一只斑斓的彩雀。她简直快要崇拜自己了——以花为饵,以雅会友,钓那一条条张开嘴巴甘愿上钩的大鱼,让他们沉溺于极其绚丽宛如幻海的梦境之中,看到他们乐不可支开怀大笑,她打从心底笑出声来。
不,要矜持……她极其做作地抚了抚胸口,佯装斯文地理了理飘飘然的步子,“稳重”地匿迹在人群中。
忽然,有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心头一颤,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对,就像含笑死的那天,也是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怜儿?”
怜衣显然哭过了,孔二姨拉着她辗转到了画阁一角。
“……不好了,二姨,姑娘脸色发烫,像是受了风寒。”怜衣低下头,生怕孔二姨因为自己没有悉心照顾好宋凝烟而大发雷霆。
“快带我去瞧瞧……”
润笔阁。
宋凝烟侧卧在床上,腹痛难忍,额上的汗珠涔涔溢出。
“我可怜的闺女儿……”孔二姨一见宋凝烟这般模样便知是月事来访,连忙上前握住她因疼痛而变得冰冷的手,“烟儿,你可真叫娘不省心啊。”
宋凝烟似有话要说,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