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泥土。大树不同,树只要长大了,变得强壮了,便可以为所有人提供阴凉,即使后来树干被劈砍折掉了,残存的树桩依然可以生出稀疏的草芽来。花儿会被万物踩踏,会被自私的掐采,大树却会被生灵景仰崇拜,所以泰烟和百里虽性子相近,却注定在姻缘上无法相合。
泰烟需要祁司辰,祁司辰亦缺少不了泰烟。无法想象独身一妖修行的祁司辰若是没有遇到桔梗花日日夜夜的陪伴,他是否会因为对世间逐渐感到厌倦而误入歧途,堕入可怖的修罗之道化为屠戮四方的恶妖?可以说泰烟在不知不觉中拯救了祁司辰,祁司辰也保护着脆弱且易折的她。桔梗花让他清醒,若是没有花儿的清香,天生喜爱孤独的祁司辰会丢失心性。
而百里不同,他善良温暖,却被迫变成孤独之人。这便注定了此间少年郎往昔被轻视所受的暗伤,可以在日后被另一种方式弥补,甚至变成反过来给他人提供需要的存在。这一点泰烟是无法做到的,因为花儿一旦被踩折了,摘下来了,便再也起生长不来了。而大树只要根须存活,便永远会存有一线生机,花儿心存善念,却跟外表一样脆弱娇嫩,需要一个强大的存在来稳固根须,保护自身,才能向更多人散发芳香。
百里又跟莽撞的尉迟落衡也不同,尉迟落衡性子执拗,似火一般滚热,就连对青梅竹马的喜爱都表达的直爽热烈,甚至在祁司辰面前公然借泰烟的唇舌来挑衅他这种事都办的出来。含蓄内敛的百里确实做不出那种事,他永远都会先顾及所有人的感受,将自己给排在最后。他跟尉迟落衡两个人对比起来,于泰烟而言就似是一个炙烤得人心焦的太阳,一个让人觉着舒适惬意的月亮。
眼下小女郎见百里在原地局促得两只脚跟个水洼里的雨珠般跳来跳去,便直接将他拉至床上坐下了。她也没辙,因为白日里拒绝了军民们特意为她备好的那处华眼住处,而原先这个帐子她走之后便空置了,也没人敢搬进来,现有的一点寝具物什都是士兵们临时凑出来的,整个帐子里除了床之外实在没别的可以落坐。泰烟倒也不是娇气蛮横,只是觉着疫情刚刚恢复一些,洪河沿岸百废待兴,自己虽只住几日,但撇下大家一个人住进舒服的大房子里享受,显然不合适。况且她自身也挺想念之前住过的这个帐子,毕竟祁司辰曾经进来过这里,而原来祁司辰住的那个帐子,一个是位置太偏了,不甚安全,另一个她堂堂一国公主,直接说要去住一个男儿住过的帐子,显然也不大合适。
百里便被泰烟摁坐在床上,他感受着姐儿睡过的被褥,上面尚存一些温度。少年郎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捉住那些温存,却见泰烟叉着个腰俯下身子来盯着他,百里被盯得心里头打鼓,他心虚的收回了手,却听烟儿把方才在帐子外头说的问题又重新提了一遍道:“百里,你心里头可曾欢喜过我?”
小姑娘问得既认真又直爽,百里再不好羞着偏开头回避,但也不想就这样暴露自己心里对她的情意。他紧张的擦了擦手心的汗,然后抬起那双碧绿的眸子来认真道:“姐儿,我就要走了。”
“什么意思?你才刚回来,就要去哪里?”泰烟听得有些愣,她连忙追问。百里再次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抚摸着身后的被褥,他感受着她方才所睡过的地方留下的温度,小声回她:“我要去寻我的母亲,在北国宫中呆的那一夜,祁司辰来寻过我了。姐儿,你瞧!”
百里说着从胸口翻出一枚橘红色的方条状玉佩,玉佩下方用白玉雕成的莲花串着一个翠绿色的穗子。他将玉佩递给泰烟,泰烟接过来细细一看,发现红玉被镂空着雕成了两条戏水的肥鲤鱼环绕而上的模样,便忽地想起来这东西她曾在祁司辰的寝宫里看见过,祁司辰当时跟自己解释这东西是最初他跟那个真正的北国四皇子交换载物时那皇子襁褓中带着的东西。
泰烟震惊的捏着玉佩,她这几日一直忧思着要跟祁司辰分开的事,倒是把真正的北国四皇子一事给忘了,她看着一副从容相的百里,小心的问他道:“你…都知道了吗?那为何还选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