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医师便也不再多说,唤来药童,开始了长达一夜的治疗。
歌妓直到第二夜清晨才渐渐醒来,浑身疼得不行,转头却看见几张陌生的面孔。
她抵着脑袋回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其中唯一一个女子她勉强有些许印象,似乎是台下的……看客?
陈钰见她眼神迷糊,主动出声道:“昨日之事可还记得?”
歌妓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如此,陈钰便不再过多解释了,只道:“所以我救了你,还踢了你的丈夫。”
她在心中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却依旧道,“愿意和我说说什么情况吗?”
很可惜,这依旧是一个陈钰曾经听过、见过无数遍的开头。
贫穷的书生爱上了美丽的头牌歌妓,他说,待我明日金榜题名,定为你赎身,娶你回家。
歌妓本来并不相信,然而终于被傻角似的书生坚持不懈的诚意所感动。
于是她信了。
她把全部积蓄交给进京赶考的书生,每日每夜盼着书生回来,甚至不惜以绝食以死相逼,也不再接待任何客人。哪怕日日要被打得遍体鳞伤,她也不在乎。
她相信他,要等他归来。
书生确实才华出众,金榜题名。
那一天,向来穷酸的书生穿着状元服胸前绑着一朵巨大的红花,骑在高大的马上,游着盛京城的街,意气风发。
毫无意外的,他被丞相家的女儿所看中。
京中规矩,这一日,贵族小姐若是看上了谁,便会把绣有自己名字的绣帕递给他。
而那位男子若是接了,便代表着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
所以看着同样花容月貌的丞相家小姐,书生犹豫一番,还是接了过去。
书生考上状元的消息很快传遍五湖四海,包括向来富庶的鄢陵。
后面的情况几乎显而易见,只是就连陈钰也没想到,把歌妓卖给其他人的,竟然就是那个说要回来娶她为妻的书生。
那日,老鸨忽然告诉歌妓,说你可以走了,有人为你赎了身,来接你了。
以为是书生的歌妓欢天喜地地跟着那一群人走了,却没想到,等待她的,会是另一个深渊。
迎接她的根本不是那个说会来娶她的有情郎,而是一个醉了酒就打骂还染着赌博恶习的暴徒。
她并没有其他技能傍身,因此为了这个家,只能重新出来卖艺。
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男人竟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会冲上台子来打她。
歌妓看起来似乎已经麻木了,她全程没有落下一滴泪,平静地讲完了故事的全部,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经历感到痛苦。
陈钰知道,那并非不痛苦。
于是她静静看着她,忽然道:“和离吧。”
歌妓愣愣转过头来,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你说什么……”
“我说,和他和离吧。”
陈钰叹了口气,说,“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