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旧巷里。
小巷子七拐八歪,路灯都很少见。
宋妈和媒人约好先到她开的小副食店里汇合。小店有高高的门槛,绕过很有年代感的玻璃橱窗,宋云和在后头青花色帘布隔出的小单间里,哆哆嗦嗦捧着热茶水捂冰冷麻木的手。
媒人老太太跟沈月华扯着:“……要等他家保姆走了,那保姆特别会嚼巴说闲话。他家里的意思是相看一下还没定下来,就不要让她知道了,怕她出去乱说。”
因要做生意,小店大门开的直敞敞,寒气从外面翻涌进来,宋云和觉得肚子一阵绞痛。
可能路上吃了冷风着凉了。
她凑到沈月华耳边悄声说:“妈我肚子痛……好像有点要拉肚子。”
沈月华脸上还挂着对客户的专业笑容,从牙齿缝里挤字,“等下我带你出去。”
尴尬地和老太太打个招呼,两人一头钻进乌漆抹黑的小巷子。
又是七拐八拐,拐了俩弯宋云和就不认来的路了,完全分不清方向!
她颇觉神奇,“妈你怎么认识路的?”
沈月华带点小骄傲:“当你妈外面跑这么多年白跑的?”
然后斑驳掉漆的血红色“公共厕所”四个字出现在眼前。
黑漆漆的夜色里,能看到里面透出的灯光忽闪忽闪。
宋云和悔恨交加:“……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憋一阵子。”
沈月华:“那我们回去吧。”
走了几步路,小宋同学一脸慷慨赴X地回头,“还是去吧我怕憋不住嗷! ”
沈月华笑出声,“我陪你去,我给你守着!”
结果公厕出乎意料很干净,好像才有人打扫过,老旧的地砖有一个黑乎乎的缺口,但没有积水,也没有小时候记忆里公厕独有的硝臭味。
可惜宋云和没有用得到……
只是肚子一直难受。
两人再摸黑回小卖部。
熬了大半小时,捂冷三杯热茶,媒人打了两个电话,那边说保姆还没走呢再等等吧。
宋云和绝望地倒吸一口气,身心俱疲。
“妈我好像还是想拉肚子,刚没拉出来……”
沈月华:“……”
两人又互相搀扶着跑了一趟,再次回到黑夜里唯一亮盏暖灯的小店,店主老太太正要一脚跨出门槛,“走了走了,那边人走了,”她把老花镜收进棉袄口袋,“咱们赶紧过去吧。”
三人一前两后,在漆黑的小弄堂里走了近百米。
这一片地头极静,宋云和甚至可以听见老太太的绣花老棉鞋底与石板路面摩擦的沙沙声,路上偶有小孩耍闹的尖叫,从旁边宅子深处传出来,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怎么有种恐怖片主角马上进鬼屋的既视感……宋云和搂紧她妈。
媒人抬头仔细辨认了下门牌,敲响掉漆的木门。门虚掩着,嘎吱一声从里打开,暖白的灯光一下子泻出来。
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脸上笑容有种做作的热情。她大声喊道:“来啦来啦!哎哟里面请!阿花才走,否好意思你们等久了。”
沈月华笑笑,说了声没事。
三人进了鬼屋不是,人家的宅子。
老房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开间小,进深倒极长,两边围墙样式有些像马头墙,层层渐高,上覆黑瓦,穿过狭窄的门厅和天井,后堂却十分宽敞。
旧八仙桌边上已经站了一胖一瘦两个男人,一个着西装打领带,一个穿着特别花哨的运动服。远处沙发坐着一对老爷爷老奶奶,看着得有八十多岁,笑眯眯很慈和的模样。
沈月华和宋云和跟在媒人后头一一打招呼。
当媒人老太太指着那位肥头阔耳像个花皮球、站着还没他妈高、他妈正低头给他整衣领喊“阿宝”的目测体重三百朝上身高绝对不满一米六的大胖子,说:“喏,将个(这个)就是楠楠……”
宋云和内心真是“哔——”了狗了。
我吹了一路风,等了个把小时,还忍着腹痛来见面,您就给我看这个……
挨着沈月华坐下,男生妈妈一把塞了两个冰冰凉透心凉的橘子在她手里,一个劲地劝她吃。
宋云和忍不住一哆嗦,肚子里又一阵绞痛,只觉得天要亡我!
等结束,宋云和已经疼的憋了一身鸡皮疙瘩。沈月华回到媒人的小店里推小毛驴出来已经晚上9点了。
宋云和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捂着肚子抖抖索索爬上车,不忘和媒人老太太说再见。
正要走,迎面一辆汽车亮着闪瞎眼的远光灯靠近,宋妈只好小心地往路边靠。那个远光狗还不耐烦地滴两声喇叭,喷着尾气飞快开走了。
宋云和被刺的眼前发花一阵失明,抱着她妈问:“是不是他们?”
“应该是吧。”沈月华有些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