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爹把我扔在这的。”
“你爹是刚那个赶驴车的?造孽啊!那你娘呢?”
“也不要我了。”
卖货郎啐道:“杀千刀的东西!”
他以为小萝卜头是来乞食,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饼,掰了一半:“拿去。”
见王秋不接,当她嫌弃:“小萝卜头,乞食还挑上了?”
王秋摇头:“不是的,我得了虏疮,想问问你最近的医馆怎么走?”
卖货郎听到“虏疮”二字时就惊惶地收回了手,方才眼里还有些同情,这下剩的也不多了:“不知道不知道,快快……快离我远点!”
王秋悻悻后退几步,一时有些无措。
“医馆很远,你走不到的。”侧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王秋才发现石墩挡住了一个男童,他跪坐在地上,被人像拴狗似的拴在石墩上,面前放着价牌。
他看上去比王秋大不了几岁,孱弱清瘦,破衣烂衫遮不住身上暗红的伤痕,只一眼就看得出他吃了多少苦。
不过他的脸很干净,许是人牙子想卖个好价钱。
“我给你出个主意,”他说,“你往北边走三里地,那有座道观,指不定有活路。”
“好,”王秋应道,“那你……”
“我跑不掉。”
“我喊道士来救你!”
王秋转身要走,男童又叫住她:“回来!把你蒙脸的摘了!”
“啊?”
“人牙子知道你得了虏疮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
“好。”王秋听劝地摘下小外衫。
果然如那男童所说,她走出不远,暗巷里就跑来个矮壮的男人,拿了块糖糕来哄她,又被她脸上的疮吓跑了。
这下王秋只管埋头往北走,可这幅小身子才走出一里便满身大汗,呼出的气也越来越烫,她只好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
此时天光已大亮,雾霭散去,可以望见树林掩映着远处道观的重檐,王秋暗自给自己鼓劲:绝不能死,这才哪到哪啊!
她勉力撑起身子,捡了根树枝扶杖而行。约莫又走出一里地,感觉到高烧加重了,真真是再也走不动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之际,面前出现一位手持拂尘的长者,也不知是濒死前的幻觉,还是真的碰上了那道观里的道士。
无论如何保命要紧,王秋伸出小手拉住他的道袍:“求您救救我。”
长者不紧不慢地摸摸自己的白须:“小居士是千岁人,自不会命绝于此。”
听道这句“保证”,王秋卸下一身防备与紧绷,昏了过去。
*
王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之时。
那日,家里的旧马车吱吱呀呀带着她和母亲前往建康。
辰时刚过,冬夜的肃杀犹存,等候入城的只有她们一辆马车,但是守卫并没有放行,只道是某位将军要出城,需得候在路旁,切莫挡了城门。
帷幔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阿秋,规矩点。”
“哎。”王秋嘴上乖巧地应着,却没有坐回原位。
母亲颜舜华无奈地叹了一声,想到女儿一年之中只有节庆时会跟着她父兄来建康凑热闹,便也不再多言。
他们家是晋阳王氏偏远一脉,据说祖上是出过皇后的,但到了王秋大父一辈已然没落,父兄更不消说,并不得主家青眼,只在山庄里为主家打理产业。
这日是王秋及笄,颜舜华带她去给主家夫人相看,一路叮嘱她要守规矩,若得夫人赞赏,便有了好名声,若更有幸些,还能为她择一良婿。
不消片刻,一队铁甲军打马而来,未曾停留,朝着日出的方向去了。
不过也足够王秋看清那清风霁月的郎君了。
放下帷幔,她的脸颊都烫了几分:“母亲,您看到了吗?”
颜舜华颔首:“自是看到了,就是不知这黑衣小将军是谁家儿郎。”
“不是的,”王秋的关注点显然和母亲不一样,“我是说后面那位肤如凝脂的玉面郎君。”
颜舜华皮笑肉不笑:“说多少遍了你就是听不进去,小白脸有什么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若敌人杀来了,他拿什么护你?”
王秋还念着方才的惊鸿一瞥:“那小郎君既然在军中,自是能打仗的,再说了,我也就是饱个眼福,母亲想哪儿去了。”
见母亲表情依然不悦,她道:“说不准今日夫人心情好,就相了位英武的府兵给我呢!”
颜舜华听罢脸色更差了:“若是你外祖还在,谢家小将军你也能配,可惜……可惜……。”
王秋怕母亲伤心,赶忙拍拍她的手以示慰藉。
颜舜华放下手炉回握住女儿:“总之看我眼色行事,在你的事情上,不能让人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