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发现玄机,首先,松月楼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奢贵讲究,楼梯缝隙都雕着精美绝伦的花纹。
其次,来往的宾客穿着打扮也很是低调,可那气度和天然的高傲,无不表明这些人都是来自位高权重的世家。
果然,与那男人有关的地方,又怎会普通呢。
她跟在隽云身后,期间一众伙计侍女见到隽云,脸上无一不透着真心的恭敬,浅浅叫一声“老板”,这倒让丝桐感觉既新鲜又微妙。
到了目的地,推开房门,朱明烟正与守君对弈,他落下黑子,抬头对着淡漠的丝桐微微一笑。
守君收了棋,与隽云齐齐退了出去。
只剩下丝桐与朱明烟二人。
丝桐大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朱明烟对面,朱明烟拿出新的茶杯,给丝桐倒上一杯浓茶。
“王爷好手段,让我逃命来松月楼,却不让手下人立即开门,王爷就不怕出了岔子,就没人给你制琴了?”
朱明烟倒茶的手一顿,一双眼如墨顿点。
“姑娘误会了,本王从不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上耍手段。”
丝桐呷了口浓茶。“那王爷定时要好好查查了。”
“会的。”朱明烟收回手,也呷了一口浓茶。“昨晚算是虚惊一场,只是没想到,姑娘竟还会点功夫。”
丝桐目露讥讽:“独自在外,保命的东西总得会个两三样。”
朱明烟叹口气。
“姑娘过的确实辛苦,我还是那句劝,希望姑娘入王府做事,这件事有一便有二,那间铺子,姑娘算是回不去了。”
丝桐心里生火,“王爷不是神通广大么,既知是谁做的,为何不说也不处理。”
朱明烟这会很是坦率。
“皆因处理不了。常言一入侯门深似海,却不知一入皇家比海还要深。”
说着他眼里透出些许苍凉,如同琉璃般易碎,看得丝桐感同身受,竟有些五味杂陈。
她艰涩开口。“所以一切都在你的设计中。”
“不错,姑娘聪明,应知前方只有一条路可走。”
丝桐咬紧下唇,这人根本就是一个利己的老狐狸!亏她刚刚居然还有些心软,真是自不量力!
朱明烟指尖轻叩桌面。
“娶姑娘为妻,聘礼一个不会少。”
他语气一如往常般温和,话里话外却透着十足的强硬,丝桐心知无可转圜,既如此,便先顺着他又如何。
她性子散漫,又从来孑然一身,因此并不像大晋寻常人家般为个姻缘要死要活。
于她而言,这些繁文缛节,礼义教规,都不重要。
“小女无父无母,聘礼下给我就好,只是我要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王爷的三个保证。”
“姑娘但说无妨。”
“一要保证我的性命,二要保证我的自由,三要保证不会伤我碰我,以上,我要王爷发毒誓。”
朱明烟凝神瞧着她半刻,笑出声来,他眉眼弯弯,举起手掌,却十分郑重道:“我朱明烟发誓,保证姑娘性命无忧,府内自由,否则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不是府内自由,我要的是所有地方!”
“待姑娘制完琴,万里江山都是姑娘的。”
丝桐:“……”
起完誓,朱明烟起身,上半身越过桌子,朝丝桐伸出手,丝桐往后靠,却碰到椅背,退无可退。
一张俊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
丝桐连忙紧闭眼。
“好了,没做什么。”
她轮流着睁开,只听头上发出叮当一声。
丝桐一摸,竟是先前买的白玉珠钗。
朱明烟满意地眯起眼,夸赞道:“这样好看。”
这个人……丝桐脸阴下来。
“接下来,姑娘要跟本王去个地方。”
丝桐没好气道:“又去哪?”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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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毂毂转动,皇城近在眼前,大晋尚黑,皇城墙都是经过特殊染色制成的鸦羽色石砖垒造而成,厚重、威严、死气沉沉。
马车沿着青灰的宫道滚滚前进,丝桐坐在里面,浑身都充满着抵触。外面的城门在她看起来像是一张巨大的嘴,把整辆马车吞噬。
在这种地方,人真的可以活么?
她悄悄地掀起眼皮,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朱明烟,分辨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如果不舒服,可以在脑海里想一想其他的高兴的事。”
“所以,王爷现在不舒服?”
朱明烟长睫微动,“本王早已习惯。”
丝桐不再追问,她按照朱明烟说的做,久远的记忆被逐渐唤醒,她第一次听到琴音,看到琴体,第一次触碰那光滑的表面,第一次磨槽,第一次上灰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