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己约见就没这么尴尬。
这一茬事终于蒙混过关。
盛致垂下眼细嚼慢咽,有种成功渡劫的错觉,谁想到后面还有一难。
晚饭结束又品了些陈美仪珍藏的酒,几个人断断续续把康益千方要用的一些人和渠道商定,时间也不早了,便都有了道别之意。
陈美仪特地提一句:“盛致是不是第一次和沈总见面?留个联系方式吧。”
盛致立刻把手机打开,与沈思唯互加了微信,又按惯例在微信中互发了电话号码。
沈思唯往她手机上略扫一眼,以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开起了玩笑:“你比我还公事繁忙。”
盛致知道他指的是四百多条未读消息的提示,没觉得他在嘲讽自己,顺杆恭维道:“敢骚扰我的当然多,有几个敢骚扰您?一般人想找您,电话顶天也只能打到您秘书那里。”
前一句是场面话,后一句他却听出来阴恻恻的埋怨,笑着说:“那次电话不是你打的,以后你打,我接。”
“那不行,我现在换工作了,”盛致假装惶恐的神情直摆手,“您投资品牌,我为品牌服务,电话要是都打到您这儿来了,事态得多严重?”
“那更得打给我,”沈思唯故作严肃,压低声说,“有内幕早点提醒我。”
这对话的时间,韩锐站在离门更近处和陈美仪说了几句话,目光并不在她身上。
等到回过头准备叫盛致时,陈美仪也与他同时回头看过去。
沈思唯的话是对陈美仪说的,仿佛是为了给主人一个交代:“盛致坐我的车,我先送她到家。”
韩锐眼皮一跳,抢了句话:“不用,我和盛致同小区,顺路带她一程。”
沈思唯把视线转向他,半开玩笑:“下班还和老板同车,心理压力太大了吧。”
韩锐还想再争取,陈美仪先发话,给了沈思唯许可权:“也好,你不是有事要问她吗?可以路上问。”
这样一作安排,韩锐和盛致再有异议就显出古怪。
坐进车后排,盛致就彻底安静了。
不再像刚才出门前热情地与他应酬。
沈思唯也静坐了片刻。
车驶出去一个路口,他才开口。
“盛小姐住哪里?”
“河滨府。”这话也是说给司机听的,所以盛致略微提高了音量。
他停顿,感到蹊跷:“韩总住在那里?”
“离公司近。”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有继续深究。
“我们也离得不远。”
他话音刚落,她手里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
盛致打开手机,是韩锐发来的。
[我在你后面]
理解他的意思,车就跟在后面,她没有回头去看,免得沈思唯也跟着回头。
虽然如此,也有细股的暖流从心里经过,好像暗中受着照顾,又不只是照顾。
密谋是更能打动她的东西。
照顾微不足道。
盛致回过神,发现错过问沈思唯住在哪里的契机,不太礼貌。
于是另起了个话题:“美仪姐说,您有事要问我?”
沈思唯顿了顿,把语言组织清晰,说:“盛小姐,我和你爸爸有多年的合作关系,我一直在帮他处理他私人财产。去年下半年他给你在维京群岛建立信托,自始至终也是我在帮忙操作……”
盛致惊讶地转过头。
她的五官像她母亲,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毋庸置疑的大美人,一双杏眼,两弯柳眉。他父亲却不是这样,眉骨高而眼窝深,有攻击性。可就这样两张五官截然不同的脸,在许多瞬间,神态所散发的威力却一模一样。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抓住了关键:“维京群岛?”
沈思唯觉得她眉目间凝着一股阴鸷的决断力,与她父亲好像。
“没错,”他淡淡地说,“是你想的那个。”
只有在维京群岛建的信托允许受托人和受益人是同一个人,相当于把钱直接交到她手里,随她支配。
宁愿用遗产来宣告停战,也不愿说一句认错的软话,真是倔老头作风。
盛致想,他去年重伤住院也许是起因之一,对峙到今天,竟然用上了苦肉计。
她飞快地把脸转向窗外,只留小半个侧面。
再开口时对沈思唯的敬语也没有了。
“你转告他,我不想要他一分钱,也请他好好保命,别给我添麻烦。”
沈思唯低头兀自一笑:“这话好难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