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杞有些忐忑地回想刚刚整理头发时,陈霁是否跟在他身后,是否看到了?只见陈霁面色如常,一张冷淡的脸毫无变化,越过陶杞先行进了院子。
陶杞见状,压下心中的疑虑,也进了院子。
每个院子都有锦衣卫的人看守,不能随意走动,张云夏正坐在厅内做女红,一张丝帕上花团锦簇的芍药逐渐显露出来,瞧见进来的两人,余光打量一番,继续刺绣,不做理会。
陶杞分不清芍药牡丹,但是根据张云夏的描述,她娘喜欢芍药,她怀念她娘,极为看中府上的芍药,定绣的也是芍药。
“福主错怪了你爹,他是要换新的芍药花苗种上,只是工匠弄错了,混进来牡丹,才种错成了牡丹。”
张云夏停下手中的针线,冷声反驳:“怎可能,我爹绝不可能弄错牡丹和芍药,我娘去世那年,是他亲自挑选来各种芍药种满府上的,怎可能弄错?!”
陶杞停下询问,将面前张云夏的表情一丝一毫的看在眼中,张云夏没有说谎的可能。
她心中的猜想愈发明显,却又显得有些荒诞,她终于明白了大夫人的话。
心中难以下定论,她晃神的走出张云夏的院子,猛地撞上了走在前面的陈霁,她一直低头想着案子,没瞧见陈霁何时停了脚步。
“永远不要怀疑真相。”
陈霁转过身,低沉的声音像是初春微凉的风,扫过万物后生机复苏,此刻在陶杞的头顶扫过,如一剂安心茶让她逐渐明朗。
她抬头望进陈霁的眼睛,心逐渐静了下来,“走吧。”
两人正准备回到前院,一个半大的娃娃从旁边的园路中窜了出来,保住陶杞的双腿不撒手,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陶杞。
“姐姐姐姐,爷爷是怎么回事?把爷爷找回来好不好?爷爷平时对涛儿最好了,每天都要来找涛儿玩,给涛儿带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可爷爷已经好久不来找涛儿了。
爹爹坏,爷爷每次来找爹爹,爹爹都不理爷爷,爷爷好伤心了,他们为什么不和爷爷玩,涛儿最喜欢和爷爷玩了。”
陶杞先被娃娃的“姐姐”吓到,心提到嗓子眼,偷瞄陈霁的反应,好像不甚在意,她侥幸地想陈霁应该会觉得这般小孩的话都是乱说,不可信。
却又听到小孩后面的话,发现了不对劲。
小孩所说的和审讯时大少爷张海春的说辞完全不同,张海春说他与张聚交流不多,但为什么小孩却说张聚经常找张海春,是张海春不愿搭理张聚。
一路追着小孩的张海春在锦衣卫的跟随下出现,抱起小孩赔罪:“对不起大人,小孩贪玩跑了出来,我这就带其回去好好呆着。”
张海春带着小孩在锦衣卫的押送下离开,而陶杞扔站在原地,她心中的猜想再次被证实,即便荒唐,却是不能怀疑的真相。
陈霁见她又在发呆,出声提醒:“走吧,审审李氏。”
他知道陶杞又在为案子出神,但是他有些跟不上陶杞的思路,他办案更多的是依靠精准的直觉和雷霆的手段,他几乎可以确定,是大夫人下药迷昏张聚,然后将守门的小厮带走,让儿子张海春前来杀了张聚。
但其中原因,他暂且想不通,按照他的风格,将一种人证物证放在凶手面前,再用他无往不利的审讯,就可以得出真相。
只是现在,他不想像前世一样,让陶杞一个人在真相里越陷越深,最终殒命。
温声提醒陶杞后,两人一道回了审讯室,不过离开一会儿,大夫人身上的衣衫已经彻底被鲜血浸透。
陈霁先行开口,将他猜想的李氏和其儿子的行凶过程说出来,但没有向其确认,他用的陈述句,笃定且自信。
最后一句收尾;“按律当斩。”
大夫人愣愣地听着陈霁像是当时跟在他们身后一样,将场景准确的描述出来,被折磨到麻木的眼神出现一丝晃动,马上矢口否认。
“没有不是,我儿没有!全是我一个人做的!莫要冤枉我儿。”
“你抬不起张聚,只能是你儿子。”
陶杞将大夫人的最后一点希望掐灭,而后走上前,看着大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为何害张聚?”
大夫人仍在重复地解释张海春是被冤枉的,接连的酷刑折磨让她的神志开始混乱。
“他,不是,张聚。”
陶杞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真相,这句话将大夫人从辩解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突然笑了,笑着和陶杞确认:
“我没有杀错人,对不对?他不是我家老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