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绷带内药草膏因为他起身,剥落下来,不着片缕的胸膛被就在雁翎眼前,她下意识别过脸去,去院子里取来了已经织布好且洗干净的衣衫,从窗户的缝隙里递进来,然后站在门外对里头说:
“公子的衣裳,我已经补好了,你换上吧。”
赵桓征反应过来,唇角冷冷一笑,笑这丫头的欲盖弥彰。
衣服分明是她脱的,穿的时候反要避嫌。
女人这般含羞的模样,他见得多了。在他看来,雁翎方才的神色,与东宫那些对他心存旖旎心思的宫婢并无不同。
他觉得有趣,昔日他被这些低贱的女子肖想,是因为自己是高不可攀的龙种,如今能让一个乡野村姑小鹿乱撞,大抵是自己这幅好看的皮囊。
既然如此,倒不必杀她,正好周旋几日,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伤愈。
他轻轻抬了抬胳膊,感受一下重伤之后仍然存在的微微疼痛与不适,然后不疾不徐得将衣衫穿戴整齐。
质地柔软的绫罗,被雁翎洗得很干净,还用了些不知名的香草熏过,有一种迥异于宫廷香的野生的气息。
“穿好了吗?我能进来吗?”“嗯。”
听到屋里似有似无地答应了一声,雁翎便端着粥饭进来,依旧是昨日的那种米粥,多了一碟蒸熟的山药。
赵桓征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习惯了锦衣玉食,这般粗糙寒酸的农家饭,自然让他觉得毫无食欲,走到了桌前,却迟迟不想坐下。
兴许是看得出来他是宁可饿着也不吃这种难以下咽的饭食,雁翎有些为难道:“这里是山村瓦舍,周围都是山,只有这些。”
就连这块山药,也是她走了很久的山路,才挖到的。
“这是哪里?”
“云林山。”
云林山……赵桓征默念着这三个字,努力去想当初南下时背过的地形图。
云林山在云塘镇北边不过七八里地,是一处连绵的丘陵。想到自己是在云塘镇近郊遇刺,距离上倒是说得过去。
“这是你家吗?”赵桓征坐下,皱着眉头拿起了竹勺,近乎是强迫自己吃下了粗陋的粥饭。
“嗯,只是许久不曾来住。”
雁翎略带哀伤地环视农舍里陈旧的家具,忍不住又怀念起阿娘来。
“阿娘从前很穷,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后来她在镇上给富裕人家做厨娘,有了些积蓄,我们就搬到了镇上,赁了一间房子,只是开春或者入秋的时候才回来收拾一下。”
赵桓征便知道这里是很难被人找到的躲避之处,心里也觉得安稳了些,不过是饮食上吃些苦头,他也并非不能忍受。
“哦,对了,我随我阿娘姓李,李雁翎,镇上的人都叫我雁娘。公子以后也这样唤我吧。”
“好。”
赵桓征继续吃着手里的豆羹,直到最后一口吃完,他始终坐得笔直,连碗和勺子都摆放得端正。
雁翎对他一无所知,心里十分好奇他这样衣着奢华的人,为何会到了云塘镇郊外的破庙里。
她心里想问,看到赵桓征那张沉稳到冷漠的脸,却不知为何问不出口。
这个人分明在破败的农舍里吃着难以下咽的豆羹,却有一种压迫而来的威严,让雁翎觉得自己甚至不配去问他什么问题。
倒是赵桓征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能一眼看穿雁翎的心思。
“我姓赵,单名一个泮字。”
雁翎抬起头,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看向他,期待他能说更多。
“我乃京城人,南下行商,路上遇到了劫财的匪徒,受伤后逃到了那座破庙。多亏姑娘相救,不然真的凶多吉少。”
“原来如此。”
其实,对于雁翎来说,是赵桓征救自己在先,若非前夜赵桓征的存在,自己此刻可能已经被钱六糟蹋了。
只不过她不想去回忆钱六的死,到底是杀了人,她心中多少是怕的,怕惹上官非,更怕人横死后会变成恶鬼来寻她的麻烦。
雁翎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宽慰赵桓征:“那座庙已经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很偏僻,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公子可以放心在这里养伤。”
“好。”
赵桓征对钱六之死也闭口不提,而让雁翎讶异的是,这个真正动手杀了人的人,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人因他而死,只是一件寻常的事。
“不必担心,官府不会为了一个欺压民女的歹徒错怪好人。”
赵桓征对雁翎微笑,他的眼睛明亮,睫羽纤长,声音温润如玉,对视雁翎的时候,让她有几分羞赧,方才担忧的事情,似乎因为他温柔而坚定的一句话,就烟消云散。
“若是哪一天官府追究,姑娘尽管推在在下这里,毕竟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子是为了救我,才失手误杀了他,若是有人追究,我一定会为公子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