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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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咖啡馆一别,林天雅有两天没有见到高墨言了。不知为何,天雅在心里总感觉之前那个说话小声的男孩不是墨言本来的性格,甚至那日在咖啡馆内那人身上散发出的自信淡然的阳光风格也好像是刻意压制。
林天雅不断劝说自己,自嘲地笑了一下,应当是多想了。
但好奇心还是趋势她默默关注着那个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男孩。
请了两天假的高墨言今天回到了课堂,因为处理血魇事务几乎一夜未眠的他,脸色微微发白,却正好作为生病初愈的虚弱模样掩人耳目。
这节是语文公开课,班主任在讲台上绘声绘色卖力讲着《颜氏家训》,教鞭飞舞地敲着黑板,但讲台下听课的同学们多是为了给公开课面子强撑着。毕竟教室后面坐了一排不知是学校的还是市里来的领导,直接趴桌上睡觉还是不太好的。
可是面对老师讲的那些离他们很远的充满约束的条条框框,他们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现在的孩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就算平时父母责骂两句,动手打两下,那也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在头顶护着他们呢,甚至有些叛逆的孩子长大了,你敢打我,我直接跟你刚。
所以当班主任讲到《治家》篇的“笞怒废于家,则竖子之过立见,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询问大家对这句话的看法时,大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秉着会答的举右手,不会的举左手的原则,班主任王老师很快平复了微皱的额头,硬着头皮从全举左手的同学中喊人。
“李子绪,你来回答这个问题。”被叫到名字的李子绪心里真是叫苦不迭,他旁边的人也是一副你中奖了的看热闹的表情。
李子绪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才举起了左手,可是现在站都站起来了,被老师那充满期盼的目光看得发毛。只得半低着头开口:“老师,我觉得现在是人人平等的年代,那套家训体系可能不再适应现在我们生活的需要了。”
这还是说法委婉的,在李子绪之后还有更直接的回答说:“家法早就过时了。”
班主任的脸色早就不好看了,但还是硬撑起笑容看着大家:“同学们都是这样想的吗,还有没有人有不同的意见?”
随时询问,但王老师已经不抱希望了。
当时公开课有五个备选主题,她当然知道“家训”这种话题在现在年轻人的观念里早就淡化了,作为公开课的主讲题目,成效远远小于付出。
但这次授课关系到教师考评,她再不济也不会因为本次公开课评分低被撤职,但他们年级新来的几个语文老师就不一样了。
他们还在考核期,公开课的成绩直接关乎他们自己能否在这里继续任教。王老师轻叹一声 ,这年头考教师编也不容易,他们哪一个不是从千人当中挤出来的,所以,便自己担下了“家训”主题的公开课。
只是看当下学生的反响,确实今非昔比呀。
正当王老师看着座下的静寂想要打个圆场结束这一话题时,一直默默坐在角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男孩却举起了右手。
高墨言知道讲台上的王老师也不容易,便决定帮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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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那男生总是将自己隐在教室角落里不多言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是回答得磕磕绊绊,没有底气。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关注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
但今天站在灯光下的他,竟是显得那样不同寻常。
光线打在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仿佛与周围流动的空气最完美的融合。
不是墨言不起眼,而是多年夜卫的经验,能够让他在任何时间将自己的棱角完全遮盖。但是只要他愿意,这个世界恐怕也不得不给他让出一条路。
高墨言平静地看了一眼周围同学们诧异的目光,然后看着讲台上的王老师,微笑:“我认为,家训是一个家族百年轮回中日夜升华而寻得的卓见,是无数先人用穷其一生的代价换得的人生感触。何为‘训’,‘训’指训导、训诫。”
说到这里,墨言淡淡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魅影和彧,然后接着说:“可能大家认为青春就是用来试错的,没有训导也能摸索着不断向前。但并非每个人都拥有恣意放纵任其挥霍的岁月,训诫无疑是能让人以最快速度蜕变的一种方式。所以就算不接受《颜氏家训》,也应该给它应有的尊重。”
一席话说完,静了两秒过后,以彧为首的同学们都开始鼓掌。
王老师更是深为感动,不禁凝视着眼前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孩子。
不知为何,很应该被沦为长篇大论的言语在墨言口中说出来竟丝毫没有违和感,甚至本来对家训家法持有偏见的同学都随着墨言的话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一堂课就在完美收场下结束了。下课铃一响,几乎所有人都围到了墨言桌前,追问他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