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住宅拆并后修盖为如今的西市金坊,多是达官贵妇们的赏玩之地,季妙言从不愿踏进半步。
从西畴返回京都之时,原以为连个落脚处都没有,不曾想父亲旧时故交仗义相助,一家人得以在这两进小院子安身。小院子从一开始的草木凋敝到现在的郁郁葱葱,无不是一家人精心装点修缮养护的见证。
日子是没有从前的养尊处优,但好在过得踏实自在,刻意埋藏心底的伤疤谁也不愿亦不敢再揭开,都期待被时间的沙砾敷上一层又一层,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季妙言,坐在床边看对面的青禾还有馨兰忙着收拾行李。刚才一直安抚父母,这会儿自己安静下来,脑子里不自觉又冒出来白日里瑄帝的最后几句话来。
“爱卿可还记得周戬?”
如同夏夜里猛然炸出的一记惊雷,直窜破季妙言的肺腑。
如何可能不记得呢?
惊觉自己腿脚发软,身体是否跟着摇晃摆动,是否被君主察觉,不得而知。
季妙言尽可能镇住心神。
“微臣,记得。”
“微臣,记得。”
究竟是记得什么呢?季妙言问自己。
记得他拒绝了长辈有意让两家联姻的提议,还是记得他在树恩亭下对自己说“我并无此意”;记得他成了百姓传颂的英雄,出战赫凉并带回证实哥哥叛国的通敌密函,还是记得他奉命捉拿哥哥,带回的却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记得他安坐马上瞥见自己落魄模样却事不关己的冷漠神情,还是记得他就是个计功谋利、凉薄无情的小人…
季妙言有点儿喘不过气。
自天康二年至今,从自己的十六岁到如今的二十一岁,有些以为忘记了的,紧紧密封于心底的,如今只是揪着一丁点边角便轻易刨出来,一桩桩一件件仍旧像昨日一样清晰可见。
青禾看见季妙言用手揪着领口,赶紧过来,“姑娘,怎么胸口又闷疼了吗?”
馨兰也放下手中的包裹,“好久没疼过了,今儿怎么了,要不叫齐叔找大夫来看看?”
“别别别,没事儿,就是屋子太小,三个人在里头觉得闷。”季妙言失笑着朝她俩摆手,“衣裳不过就那么几套,不用收拾那么多,料想九月前后就能回来了。”
“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您又只带青禾去,听说赫凉穷山恶水的,就您们两个姑娘家,能行吗?”馨兰不能跟着去,心里难免失落。
“没有那么夸张,其实赫凉挺好的,”青禾脱口就后悔了,赶紧找补,“姑娘刚才不说了那儿民风淳朴嘛,再者说了,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到姑娘的!”
季妙言笑着,“又不是去打仗。馨兰,我爹和我娘就有劳你和齐叔好好照顾了,我不在的时候,如果真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去找刘墨刘书史,他会帮衬着的。明日咱们一早就得出发,你俩收拾得差不多就休息去吧。”
季妙言梳洗过后躺到床上,脑袋像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过往不断翻涌,天康年间的那个自己在眼前逐渐清晰。
世祖倩帝病薨,传位其子伯宗为帝,改年号为天康,世祖励精图治、注重农桑,南陈国泰民安。
但伯宗帝继位时颇为年幼,不擅治理,由当时的太尉冯书求辅佐执政。
天康二年,季妙言十六岁,整日梳个羊角髻,穿得红黄粉绿,在护国侯府跳来跑去。
护国侯季尧平日对她宠爱有加,事事有求必应,时值盛行女官考学,季尧再三思量,坚持要求季妙言考学,这并不是要季妙言入仕为官,而是季尧认为女官日后能有一技之长,从夫不必低眉顺目。
于是季妙言被逼在家苦读了半年后,勉强通过了天康二年七月的官试,成为内书院九品书吏。
九月初,四方军演练如期结束。
季妙言得知哥哥季和风在比试中获得佳绩,按制回京受礼封赏,队伍将从南城外行进到宫城内,季妙言拉着好姐妹张瑶瑶到街市上去凑热闹。
西市繁华,商铺鳞次栉比,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两个嘻笑打闹的姑娘,身着艳丽的襦裙,一看就知道是宗室人家的贵女,两人选在醉香楼的二楼临街厢房,这里视野开阔,能将街景一览无余。
远处锣鼓喧天,由远及近,应当就是凯旋归来的队伍。张太师的小女张瑶瑶兴奋不已,一个劲儿摇晃季妙言,“妙言,妙言,那个是和风哥哥吧!”
季妙言闻言眯着眼睛细看,远处人影一点一点清晰,左右并排着行进的队伍里,两匹棕色烈马上分别坐着此次演练荣获佳绩的季和风与周戬。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世家子弟,从学堂到武场从小争到大,不分伯仲。就这一次的四方军演练,四个科目的比试,俩人各拔得两科目的头筹,统筹演练的兵部尚书谁也不想得罪,想出办法,让两人都获得第一,一齐并排从城外进京受礼。
列队越走越近,季妙言和张瑶瑶欢欣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