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窄小。”
他酸声酸气说了一通,丝毫不知道自己已落入樊薏圈套。
“那日下官带着诚意申请扶资,大人直接回绝,让我好不伤心,渠小日后再扩,当务之急是将水引到青粟田,等丰收换了银钱,万事都好说。”
樊薏故意把‘丰收换银钱’咬得极重,薛崇义听罢果然按捺不住,他将屁股往砖堆上一挪,“樊大人现在还缺扶资吗?”
鱼儿咬了钩。
薛崇义想的是自己出了扶资,日后青粟收割,樊薏总会记起自己的好,分一杯羹轻而易举。
“樊大人有这些奇形怪状的木械助力,人手又足,怕是不缺银钱,”他伸头看了眼食棚锅桶,里面只剩几个馒头,饭菜已空,一点油腥都不剩,于是接着道:“县衙府库里倒有几千石粮食,或许可以解你目下困顿。”
薛崇义并不知道,早在他来时,樊薏已经命仆役将肉菜粮食全都藏起,这些只是蒙骗他的穷困表象而已。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想要改口时已经来不及,因为樊薏已将早早准备的批文递过来,毛笔红墨一应俱全。
感情在这等着自己呢。
樊薏忽然拔高了声音,“大人竟要匀出五百石粮食,下官代乡民先谢过您的慷慨之恩。”
周围乡民纷纷扭头看来,薛崇义脸上像打翻了五彩罐,青一阵白一阵。他本想随意拨出一百石粮食糊弄过去,没想到樊薏率先捧到高位,张口就要五百石。
薛崇义知道眼下推脱存粮不够无异于打自己的面皮,天知晓他方才为何要如实报出府库存粮。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周围那么多人听着,他总不能将要赠粮扶资的话收回来,只好抢过批文签字画押。
等签完字,薛崇义回过味来。
“慢!”他想把批文抢过来,奈何樊薏已将其拢入袖中,只好攥着手切声问:“樊大人真只是要粮,这批文上面是不是少了何物?”
怎么能不许诺他好处!
自己赶来视察,还送了五百石粮食,如此恩荣,这小小的乡官怎敢空手套白狼!
樊薏装傻充愣,“大人的意思,还想再添些扶资,那下官代乡民谢——”
“樊大人!”薛崇义咬牙切齿喊了声,简直气得跳脚,“做人留一线,你还有两年契约,回到扶安乡之前,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樊薏听着这些恐吓,全然不在意。
薛崇义吃独食惯了,从不会干赔本买卖。只要别人稍有触及利益,便是踩了他尾巴,怎么着都要反扑一口。那些粮食他积压在府库中,宁肯捂得发霉长牙,也要囤粮抬高市价,将来再遇到天灾人祸便可发一笔横财,打得一手好算盘。
樊薏偏生不让他如愿。
薛崇义指着满脸无畏的樊薏,气得手抖,碍于周围人多眼杂,他只能压低声音,试图最后挽救,“樊大人真的打算自己操持水渠之事吗,下三村待收的青粟多达百亩,仅凭你一人,把握不住。”
“过些日子下官亲自去县衙提粮,余事不劳大人费心。”樊薏强硬态度依旧,堵住了见缝插针的机会。
偷鸡不成蚀把米,薛崇义气恼不已,下颔积肉随着胸膛起伏而耸动。视察没有如愿分一杯羹也就罢,还搭了几百石粮食进去,他却没有任何法子,只得甩了袖子悻悻离去。
樊薏没有谄官献媚之意,和薛崇义撕破脸是早预料到的事。跟这种人共事分赃,她宁愿在霍倾手底下当个洗衣婢,起码还偶尔有银票嘉奖。
薛崇义气冲冲推开衙役相扶的手,本想自己上车驾,奈何砾石松散,他左脚悬空后便径直滑倒。只听见‘刺啦’的布料撕裂声,湖绿官袍被划出几条缝。
正红色裈裆若隐若现,分外辣眼。
樊薏迅速撇开目光,捏着鼻梁颇觉尴尬。
窝在食棚底下啃骨头的金锭忽然屁颠颠冲出来,对着薛崇义吠叫了几声。然而他正骂着衙役,浑然不知自己的裈裆已被乡民们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