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
直至空出的右手摸回外套口袋,发觉为他准备的坚果棒与巧克力忘在了自己身上,忍不住又懊恼地碎碎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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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的同桌是个动物狂热者。
倒不是说她对动物有多么喜欢,而是因为她总喜欢将身边的人比作各种各样的动物。例如升学指导是虎鲨,教导主任是胖头鱼,医务室老师是嗅嗅(一种魔法生物)……诸如此类。
大多数同级的男生在她眼里像猴子或猩猩,但泽村大地是座头鲸,东峰旭是扮老虎吃猪的兔子,菅原孝支是小白鹅——长着灰色呆毛的小白鹅。
菅原的一部分烦恼来自于她对自己的这个称呼。她永远不会叫大地“座头鲸”或者喊旭“兔子”,但是不知何时、不知在何地,她就会突然冒出一句“小白鹅”来。
“为什么说大地是鲸鱼,我只能当一只小白鹅啊!”
“那总比东峰兔子要好吧!”
“旭的前面好歹还有一长串修饰,听起来很有计谋的样子。”
“呀,那你去学他为了装凶在下巴上留胡子好了!我就把你的头衔改成「扮鹰吃老鼠的小白鹅」,如何?”
“我看还是原来的好了!”
自从她宣布自己的同桌很像小白鹅之后,小白鹅就成为了她对菅原的特定称谓。哪怕在公园或者郊外看见水里游泳的白鹅,她也会很注意地改叫它们“小白”或者“鹅子”,以维护同桌神圣的姓名权。
这样的苦恼持续到她第一次看见伊达工业的队员就消失了。
那天她和道宫一起去为他们加油,在体育馆的门口,伊达工的球员们浩浩荡荡靠过来,她吓得眼睛都直了,就差口吐白沫。菅原本想安慰她“那帮家伙只是样子看上去可怕,其实都是很好的人”,结果却听见她颤颤巍巍地说:
“那…那边的那只山鸡……好高大…”
在意识到“山鸡”说的是对方的二传手黄金川同学之后,菅原险些将肚子笑抽了筋。从此以后他完完全全地接纳了她给自己起的名字,毕竟不管怎么说,白鹅总比山鸡要好得多。
“说了这么多,你觉得自己像什么生物?”
“阿菅觉得我最像什么?”
没有意图调侃菅原的时候,她也会叫他“阿菅”。菅原最喜欢的是这个称呼,但他不好意思告诉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水母。”
“水母?!”
“因为平时喝水很多,嗯……感觉含水量高,吸水性很强的。”
“我平时喝水很多吗?”
“哗啦哗啦——像抽水机一样!”
“去去去走开,怪死了!你才是抽水机呢!”
—
从排球部结束训练回到教室时,班上的人通常已经走得差不多。
她又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绿色的电话圈发圈放在手边,头发全部披散下来。书包收拾了一半丢在菅原的椅子上。窗户没有关拢,几片叶子被风吹进来,正好落在书包的夹层里。
值日的同学拿着扫把,小心翼翼地从她身边经过,似乎连呼吸也刻意屏住,不发出一点声音。看见菅原回来了,值日生轻轻朝他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在菅原的桌角边摆着他的历史课本,书的首页多出五张散装的纸,其中四张是她今天整理的笔记与思维导图的复印件,剩下一张是写着留言的字条。
菅原将那张字条拿起来,放在灯光更明亮一些的地方端详——米黄色的横格纸,边缘的地方坑坑洼洼,大概是她从她自己的草稿本上随便撕下的。字迹很凌乱,光是看着就可以想象到她撑着脑袋,一边打哈欠一边坚持着写完留言的模样。
「写在前面:打印花了零食钱,需要三个红豆派才能抵回来。」
「这段时间你肯定没时间背书,对着整理好的思维导图会容易很多,洁子、东峰同学和泽村同学有需要的话也可以用,免掉你们的版权费——比赛和学习都不可以落下!!!你们都是一样!!!」
「写在最后,非常重要:困死了,你回来时我已经睡着的话不要弄醒我,除非世界末日来临。完毕。」
值日生将扫帚摆回清洁角后就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除去她睡着时比平常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就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电扇呼呼吹动的声音。菅原觉得自己的呼吸听起来似乎是紊乱了,好在她是睡着的,否则让她看见他僵硬的肢体、难以言说的面部表情,那与直接说喜欢又有什么差异?
一次、两次,他将这张字条对折又拆开,又是有些慌张的,指尖带着颤,反反复复。
over and over again,他记得她读英语课文时很喜欢念这段短语,同样是反反复复。反复是一种美丽的手法,好像一条长而曲折的道路,迷蒙地掀起尘土,是旅客在漂泊,是蜿蜒的山,一遍又一遍地,就像风扇的扇叶周而复始,将不变的轨迹重复了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