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黑絮般的夜即将来临,最后一缕旖旎霞光溢撒在了沈灼的眉眼,好似万千光华停驻于他一人之身。 还真是窥光,窥见黑暗中的一点光。 清流选不了任何人,所以当七皇子展露……哪怕一丝的英明时,他们都会如飞蛾一般扑上去。 或许七皇子不够英明,或许七皇子不堪托付,但这统统都不重要了。 无以救国。 他们被无力感重压了十年。 他们,便是这样卑微。 路禹踌躇不安的捏白了手,终于明白了兄长的感受。 但…… 那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七皇子会答应吗? 沈灼从榻前起身,拖着清瘦的身体一步步走向路家兄弟。 不值得。 不妥当。 不应该。 哪怕人人都在劝告,但他一个字都不会听。 “老师的冤由我去洗清。” “军马案,本殿下审定了!” 路禹微怔,抬眼看向了近在眼前的七皇子,他从这双眼里,看到了暴烈的野火。 纵大雨倾盆,也在放肆燃烧。 他任由那片野火倾倒。 路禹的心口鼓胀,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头一回心甘情愿的弯下腰,拱手辑礼道:“路禹,甘为七殿下驱使!” 殿内再度死寂。 香霭缭绕,烛火不动,快要入夜却没有丝毫的寒意。 寂静无声时,反倒更能听到那错乱的呼吸、微微的抽气、湿润的汗潮。 沈灼:“即是如此,帮我做一件事。” 路禹含着泪光:“但凭殿下吩咐!” 沈灼:“同谢家一起,帮我看顾好刺客。现下所有人都在留意刺客的消息,他亦是拿稳叶家大案的关键。想来军马案相关之人,会比旁人更加不愿我拿稳叶家大案。” 路禹问:“殿下想如何做?” 沈灼一甩飘逸宽袖,眼底玩味而兴奋:“都说叶家大案是一把刀,那这第一刀,便先斩致使单显暴毙之人!”沈倦! — 沈灼独坐未眠。 春寒未过,凄风渐雨,白玉珠般的雨点逶迤而至,将廊下旧灯笼染湿,摇曳风中的残光很快便被熄灭。 斜飘进殿内的雨,像是要吞噬木桌上的一盏孤灯。 泼墨般的寒夜终于来临。 沈灼失神的看着棋盘上杀得正酣的黑白棋子,双指间拈着的一枚棋子迟迟不知如何落下。 路家今日所答,超过了他的设想。 ‘白光’说将他带到新的世界,但又的的确确是他的世界,究竟何处不同了? 好似不是怨恨,而真的是宠爱。 思绪刚一转至此处,沈灼便瞬间失了呼吸。 很多人恨他,沈灼并不在意。他太习惯于旁人厌恶的眼神了,尤其是在失去所有的那两年里,所有的手段都因此而生。 但可怕的是喜爱。 一旦有人对他展露出喜欢…… 那才是他最陌生的事。 前世被囚在东阳宫后,叶听霜那个带着血腥的吻又再度浮现于眼前。 沈灼一直认定,那时的叶听霜是因为厌恶才令他难堪。 可现在玉簪的污蔑消除,除掉了厌恶,会有什么呢? 喜……欢? 不! 沈灼呼吸粗重,手上力道一松,夹在双指间的棋子竟直直砸落到棋盘,将厮杀得最激烈的地方弄乱。 沈灼双手撑在棋盘两侧,指节微微泛白,一种难言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叶听霜,你那日为何擅闯长乾宫?” “叶家私苑时,又为何肯拿校事府令牌?” 莫非叶听霜也有记忆了? “殿下,叶内侍回来了。” 随着一声禀告,沈灼涣散的双瞳恢复了些许神采,平复着凌乱的呼吸:“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便有一道人影走来。 叶听霜一路风尘,连衣衫也没来得及换,只为能够早些回到长乾宫,回到沈灼的身边。 沈灼:“过来,帮我看看这盘棋。” 叶听霜朝着内殿走进,脸色看上去比往日更为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