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做饭,她这一来一去可需要不少时间。
我没有抢着去厨房拿饭,本来是不想让安娜被那一群凶悍的主妇挤来挤去的,而且也怕她被热油烫到,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因此只好让安娜先离开这里。
我首先站起身来,将安娜床上皱成一团的被子抖开,铺平,摊放在床上,捏住四角对折叠好。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娜的被子还是叠成这样,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也许从前她也叠过四角见方的被子,不过这项象征着母爱的技能,已经在悲伤的时光里逐渐遗失了。
我不愿意继续去想,将注意力放回手里的被子上。粉白色被套下的被子手感柔软,几乎没有重量,这一定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不过撕去标签安娜就不会起疑,她一向都不是细心的人。
将被子叠好之后,我顺带将整张床重新铺一遍,安娜居然连床垫上的塑料膜也没有拆,这玩意在空气里放久了搞不好会中毒。赶紧将那一层薄膜拆下来放进口袋,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丢进垃圾桶,让我离开时带走就好。安娜的精神不太能接受刺激,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难免会自怨自艾,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她过得好。
重新铺完床安娜依然没有回来,由此可见我的猜测没有错,公共厨房里的人果然很多。我在新铺好的床上坐了一会,被单上有股很淡的阳光的味道,在潮湿的阴雨天里带给人莫名的安慰,我相信这是吉安娜晒好后拿过来的,安娜已经很久没有自己清洗过床单了。
坐了一小会之后,我又重新忙碌起来,安娜不太善于整理房间,因此即使吉安娜送来的东西再好,也难免因为安娜的不善整理而乱作一团。我掀开单人沙发的坐垫——这也是沃尔图里送的,不出意料从底下找出一大堆安全别针,这是干洗店会送的东西,我们不常去干洗店,但有些厚重的秋冬季外套,就不得不破费一回去店里洗——如果你不希望它们的寿命只有短短半年,那这份破费就是必要的。
每次从干洗店取回来的衣服总有股薰衣草的花香味,连带着包住衣服的塑料套,和用于固定的安全别针,两者上面都有这种味道。安娜总喜欢把安全别针收集起来,头连着尾巴地连成一串,然后找个地方把别针别起来——枕边,窗边,椅背,随便什么有空位能别东西的地方——为了不至于丢失。
可是安娜的记性一点也不好,她总是别完就忘。
然而这些遗忘非常致命,谁也不知道哪次她情绪激动精神失常起来,会不会随手抓住一个别针伤害自己。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那次我回来得及时,制止了她的行为,那根别针没能划伤她,不过是在我左脸颊边留下一道小口子。
然而现在也摸不到了,左脸的皮肤光洁无暇,带着完美到了无生气的冰冷,我不再是从前的凯伦了。
我将沙发垫子下找出来的安全别针也放进口袋,又到发黄窗帘和床边以及简易衣柜里再次搜索一圈,什么地方都不能放过,我不能让危险留在这里,哪怕这些危险是潜在的。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并没有错,衣柜里还有一串别针,孤零零别在一只闲置的塑料衣架上,晃晃荡荡十分可怜,床底不会有别针,倒是手指伸长能碰到的最深处,有一块钝刀片贴着墙根。
也许是以前的租户留下的,管他呢,全部带走吧。
检索完这些危险物品,我又开始收拾房间里的垃圾。虽然说房间里总共也没有几件家具,但灰尘和垃圾总是无处不在的,犄角旮旯更是藏污纳垢的最佳场所,吸血鬼极致的视力让我发现它们变得容易很多。
沙发垫下皱成一团的宣传单,挪开衣柜后墙角上挂着的蜘蛛网,和墙角下堆积的几张用过的纸巾,花盆里倾倒出来的泥土被踩在鞋底带进房间,地板一道黑一道灰。我找出一块抹布,走到房间外的公共自来水龙头打湿,拧干,走回房间开始跪着擦地板。
地板擦到一半时安娜进来了,她臂弯里垮着个编织篮,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垫了红格子布的野餐巾。
我赶紧将手里的抹布团成一团,一把塞进口袋,双手背到身后装作无事发生。可不能让安娜觉得我是在嫌弃她做的卫生,不是吗?
湿淋淋的抹布,很快浸透外套的厚料子,穿过毛衣的空隙,渗透衬衣的布料,与我腰部的皮肤贴在一起,黏腻冰冷的感觉。
阵阵气味从安娜手里的篮子里飘出来,闻起来像是有点烤糊了的苹果派和淋上酱油的煎鸡蛋。
苹果派和煎鸡蛋,安娜上一次做它们的时候差点没炸掉整个厨房,还烫伤了自己的手指,真不是什么好意头。
安娜将编织竹篮放在打开的折叠椅上,餐桌是一张便于收纳整理和挪动的三折叠方桌,桌腿是三角交叉的稳固结构,铝合金的零件被螺丝钉紧扭在一起,构成足以支撑整个桌面的十字拼接架。桌面也是金属结构,带着冰冷的质感,挺直脊背怒视着来客。
我将篮子里的餐盘端出来放在一边,把垫在底下的红格子野餐布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