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后的次日,除了内务府忙得焦头烂额外,其他不涉及政治大换水的皇城宫人们依然规规矩矩的侍奉着该侍奉的东西。
对于这些人来说,朝代变换,也就是换了个一辈子都见不得面的新主子,只要不被拉去殉葬,自己的生活便不会发生多大的改变。手头的活还是那些,顶头上司还是那样,该捧的臭脚那还是得原模原样、恭恭敬敬地捧着。
何况启元皇帝仁厚,刚一登基就废了殉葬制度,哪怕是没有子嗣的嫔妃,也都可以自行选择守陵或者被遣散回家。
当然,妃嫔们回家了那也是被嫌弃的份,毕竟丢进宫里的大多都是被父母舍掉的。
脑子不清晰的,运气好能改嫁给旧时相好,双宿双飞;运气不好的无非只能委身于那些喜欢猎奇的脏货,觉着睡到了皇上的妃子是大本事。毕竟少有正经少爷愿意娶皇帝碰过的女人,哪怕没被皇帝碰过,也有人觉得皇帝看不上的女人,他凭什么就愿接手。
脑子清晰点儿的,明白这世道生来死去,逃不过要去干伺候人的活儿,不顾你情我愿就可劲儿的蹉跎。于是不愿被遣散,想守着陵园去伺候先帝,累死累活也好过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一辈子。
也有脑子太过清晰的,遣散了不回家跑去干事业,但这种栋梁要是真存在,也必定是凤毛麟角,值得千古传诵了。
又是一天夜色渐暗,皇城中央玄灯高挂,宫人们手持宫灯,按着顺序将各宫各殿由点及面的点亮。
与这平和的景象相反的是,那些不幸牵扯进政治漩涡的宫人们,一日之间坠入了地狱。
角落里的残殿外院堆起了许多的新坟,没有牌位,也没有挂青,只有黑压压的老树与“哇——哇——”叫的乌鸦陪伴,让人感到凄凉又厌烦,仿佛在告诉路过的宫人——此地不祥。
寂静的夏夜依然听得到阵阵蝉鸣,公主居住的凤阳殿中隐隐约约传来哭泣之声,皇后掌事的坤宁宫内却热热闹闹正在试穿新袍。
宫人挤满了外殿内院,十个托批领,九个展朝裙、八个撑朝袍、七个举朝褂,仿佛今日一定要将最好的挑选出来,像是恨不得要当场晋封,以免夜长梦多。
“走水啦!”
“皇后娘娘,承……承乾宫…走水了!”宫女秋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小宗子他们已经在救火了。”
皇后听到秋月传的消息无甚表情,反倒冷静地斥责她:“秋月,教习嬷嬷应该说过,皇宫之内不得大声喧哗。你哥哥引你进宫,是要你跟着本宫享福的,要是你没这个福分,那明儿就回家去吧。”
咚的一声,秋月趴跪在了地板上:“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一定谨记教训!一定谨记!”
皇后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广嬷嬷心领神会,老手一挥,招呼了一旁的宫女,左一个,右一个,架着大声求饶的秋月出了宫殿大门。
之前有皇帝压在上头太过憋屈,这会儿前朝后院一手掌握,难怪皇后肆无忌惮起来。
她缓缓起身,仪态端正,雍容华贵,俨然一副国母正统的模样。
“既然是宝殿走水了,那便去看看吧。前边儿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呢,这后院又不合时宜起火了,不知损坏了多少物品,真是让本宫头疼。”
这话说得自己都信了,装模作样摇了摇头。广嬷嬷见状,挂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屈身扶着皇后出去了。
留下的一屋子宫女面面相觑,之后乖乖按序跟在两人屁股后面出了去。
她们小心极多,然则忠心不多。不敢多说什么,紧要关头就怕做错说错,然而做多错多,说多错多,有点眼力劲儿的都知道非必要时刻就得不做不说。否则,秋月就是她们的下场。
皇后三寸金莲走得极慢,等到这一大人到的时候,承乾殿的火势已经稳了下来了。
救火太监小宗子看到皇后来临,立马招呼了各位前来跪拜:“皇后娘娘吉祥!”
这话叫了十几年了,她听得厌烦。生理反应般回了一声:“起来吧。”
小宗子喳了一声,提着曳撒站起来后,却不后腿,利索呈上来一个雕着童子画的精铁盒子:“皇后娘娘,这是奴才找到的一物,您看可否满意。”
盒子本来烧的发红变形,但这会儿子已经冷却,拿在手上反而觉得冰凉。
皇后伸手取了过来。盒子并未上锁,但这些奴才也是懂规矩的,不能看的他们是万万不敢看。
她打开的一瞬间,脸色大变,像是见了鬼似的,快速合上了铁盒。
疑神疑鬼看着在场的人,强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对着小宗子问道:“这盒子谁先发现的,有谁碰过?”
“这……”小宗子不明所以被这么一问,怕皇后有什么目的,自然也是有些警惕的。虽然经手的人也有那么几个,见到盒子之后,都会惊奇的相互分享一番,只是大家都是探讨了一下盒子的外形,却从未打开。
皇后像是看穿了这些奴才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