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缩头乌龟。
晓杀道君紧紧皱着眉，努力捂嘴抿唇，忍不住，又埋下头。
定澜仙君移到她身侧，九泠的小脑袋埋在双膝里，不停叹气，没脸见人了，大概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定澜离那钟稍远，笑道:“这回音钟是祭奠时用来招灵的，从六幡山响至下界古战场，这里听不见了，下界可是要回响好几日呢……”
九泠一颗脆弱仙心早已四分五裂，小心地掀起眼帘，只见金光云辇掀开，帝临从里面探身而出，微微俯身，墨发轻垂，站定后，卓然而立。
云白的裳袍上，错落绣着翻滚的金色祥云，九条龙在其中盘旋游弋。
虽是金色，却也不夺目。
因帝临的容色，压住了一切的明媚璀璨。
九泠看得一时出神，竟忘了呼吸，直到头晕目眩，才恍然过来，继而陷入深深的失落。
究竟为何失落，她也不懂。
帝临与九崇缓步而上，在如山的英灵神主前焚香默祷，随后转身，矗立在殿中的灵幡忽然急急地飘动起来，有英灵自遥远浩渺的空际中呼啸而来，落在灵幡之上，张扬、狂乱。
九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缕英灵与她侧身而过，那抹淡淡的白似是极度震惊，盘绕在她眼前，有微弱的声音呓语:“余孽……”
帝临微微侧目，手指捻诀，回音钟“铛”地重重一响，顿时声势如洪，仙众也不由捂住耳朵。
“九泠，我忍你很久了！刚刚在背后骂帝君！眼下帝君在祭奠英灵，你又敲钟！”
九泠前头好几排的仙君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拔出腰间佩剑，周围的仙家无一人阻拦，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
帝临微不可闻地叹气:“……”
九泠无语的很呐，隔老远怎么断定就是她在敲钟，若是她做错了，她定会认！但仙众都没瞎，还是在神灵祠，她可不敢乱来！
想着死者为大，九泠忍了忍。
九崇仙尊焚香，望了望无甚表情的帝临，温柔地对众人说道:“九泠散仙第一次到神灵祠，难免失了规矩，众仙家莫要与她为难。”
见九崇仙尊还在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辩解，而帝临并不动怒，其余仙家的胆子也抖了起来，指着灵幡道:“英灵在此，小小罪仙胆敢犯上，仙尊不与你为难，那是仙尊慈厚，可如今你冒犯的却是三万八千年前的英灵！”
九泠忽然笑起来，站起身，脸色蓦然冰冷，声音也是无情的很:“那这位仙家，你想怎么样？”
“……”仙家没想到九泠竟敢在帝君眼前反问他，本就是欺压她成了习惯，如今她一问，仙家不由错愕，一时失语。
九泠不由嗤笑:“我敢说谁敲钟谁是狗，你敢吗？”
帝临皱了皱眉，又叹了一声气，九崇担心地望向他。
定澜抿了抿唇，将这几万年悲伤痛苦的事都想了一遍，劝道:“九泠散仙，大可不必发这样的毒誓……”
八九天的仙君们都是天族，自有永有的高贵圣洁，哪能与狗相提并论？
“真脏啊……”
“罪仙骂仙家骂得也太脏了！”
九泠只觉这世界真是颠倒是非荒谬至极，这些仙君被骂狗就觉得污秽肮脏，但他们对原来的九泠做的那些事情，又是何等下作！
她在众多的议论纷纷中缓缓闭上眼，凝神静思，外界的嘈杂被她周身看不见的气旋撕碎吞噬，直至再也听不见。
一股温热的气在她的四肢百骸通行无阻，大小周天，运转自如，她只觉得掌心微热，不由抬起。
身旁有极细的声音在呓语:“余孽，若木余孽……”
她觉得烦躁，不喜欢这几个字，便抬手一挥。
眼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下，九泠缓缓睁开眼，周身气旋渐渐散去，四周又蓦然嘈杂，身旁的一架白色灵幡向她倾倒下来。
九泠面无表情，伸手握住灵幡柱，大殿外远古洪荒的大风呼呼吹来，白色灵幡随风飘扬，是三万八千年的哀歌。
九泠悲从中来，将灵幡扶好。她这人，最怕白事场合，无法抑制想要扑倒在地嚎丧的冲动，但想想算了，在这里嚎一场，也没席吃。
仙众无言，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