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根本不等赵云行作答,周璞便急匆匆地打断了。
周璞将这片风光掠入眼底,与充血的眼珠融合,时间在这也变得让人捉摸不透,赵云行看着神情严肃的周璞,竟然觉得他老了许多。
“不必着急回答,虽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可是等到你长大了的那一天,学得了真本事,能够记得回来看看就是极好的,无论是何年月,见到的是何景色。”
说罢,周璞抬手一挥,也没等赵云行说一声再会,便大步流星地离开,敞开着的大门应声而闭,今日之后,少了一个小豆子,昭肃观多了一个赵云行。
相同的一段路,赵云行重走一遍却发觉林立的塔楼高得惊人,心底忍不住猜测,站着楼顶打鸟摸蛋岂不是和钓鱼一样,想得多了就免不了比较起来。
以后住在这么气派的地方比村长一家住的大院还好百倍,再看这塔,赵云行越看越喜欢,又看向远处师傅的背影,赶紧欢喜地迎上去。
赵秉源看着向他跑来的赵云行只是笑笑,伸手一接便稳稳牵住了那双张开的小手,轻声问道:“可是将人送走了?”
见赵云行点头,“不管他说了什么,忘掉。这就是为师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声音仍是平静地像在说普通到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管是他或是其他什么人,都被俗事侵扰,早已无法解脱,他人所思所想都不必留于心中,你明白了吗?”
赵云行不懂但仍然乖巧地点头,即使心中对此的疑惑不减反增。这样的表现并没有让赵秉源满意,面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重了些。
“忘掉,说,你明白了吗。”
这八个字简直是无形的虫蚁直直地钻进赵云行的耳中,盖过了世上一切的声音,顺着耳道直通大脑深处的某个角落停下,然后一口一口地撕扯啃咬。
“明白,明白了,真的明白了。”连说了三声明白,刚才的怪异感觉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而现在赵云行才刚刚醒来,一切都还是那样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再看向她的师傅,一边牵引着她,一边介绍着周围的建筑是何用处,发现赵云行静静盯着他也不觉得失礼,而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呀,光顾着发愣了,可还记得为师说去哪里做早课?”
几乎一摸一样的语气,带着稍微摆出的一点严师架子,赵云行不知道答案,只能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以乞求少受痛苦。
等了许久也没有再等到刚才那样锥心刺骨的痛楚,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赵云行噙着泪花不敢吱声。
“也罢,之后多走动走动也就记住了,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三心二意了。”赵秉源也不再细究,看着吓坏了的赵云行,无奈地将手松开,转而指向正前方的建筑。
一同停下的赵云行连说几声明白才敢将泪水拭去,这才发现眼前竟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宅子。
与周遭高大古朴的建筑不同,这宅子小上整一圈,房檐下挂着护花铃,汉白玉台阶被擦拭地一尘不染,雕花木窗用蜡脂保养打磨出透润的质地。
“序直堂便是为师的住处,你尚且年幼,暂住这偏房吧,离为师近些也能看护着些,等你长大了再同你师姐一样,搬去后山也无妨。”
赵秉源轻轻拍了下呆愣在原地的赵云行,想让其进屋看看是否满意。但此刻的赵云行注意到的却是被师傅一句带过的师姐。
这一路走来,赵云行就没有再见到其他什么人,还以为只有她一名弟子,现在得知还有师姐,那就没有不去拜访下的道理。
“师姐?那师傅我能不能见见师姐?”
听到这话,赵秉源似是想到什么,轻叹一声,对着满脸期待的赵云行自嘲道:“你师姐性子冷,搬去后山便是连我这个师傅都不想见,你就莫要去打扰她修行了。”
赵云行还想再争取下,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到底还是凡人肉身需要油米滋润,这下有再多的话想说都比不过吃饱二字了。
好消息是师傅并没有让赵云行等待多久,对于新住处正好奇地上下打量,赵云行就看见师傅提着个镶金嵌硬钿的食盒走来。
坏消息也是赵秉源来得太快了。
赵云行看着那盘白花花的肉沾着透亮的酱汁,旁边码放整齐的青植则似乎刚被摘下带着水汽,青绿色的叶菜扁而长,约莫两指宽,有着韭菜似的气味,而浅粉色鱼肉夹杂着雪白的脂肪,叶脉一般细细密密地充实着每一块鱼脍,甜腻的气味混合上油脂天然的腥臭,赵云行胃里忍不住地翻江倒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