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变幻不过瞬息之间。
小六儿也未曾料到,自家二姑娘又起了个大早,缘由便是要给爹爹母亲接风洗尘。
明晃晃的两个影子刚至府门前。
徐令仪险些跌了一跤。
昨日不是和他们说爹爹母亲还有半旬才回来,合着就没信她!但若此时在府门前碰上了,可如何了得,她这边还未有定论呢。
思忖片刻,不知作何打算离去了。
远处的天边传来闷雷的炸响,却未有山雨欲来的迹象,小六儿暗自吐了口气,二姑娘未发话,怎敢请二人去大堂等候,想了想还是上前朝二人作了一揖,有主意道:“老爷夫人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回府,二位在此定能见到老爷。”
眼看徐府门前的人来往,阿渊只悄声道:“扬州名流贵胄多聚于此,这徐氏也不算小门小户的人家。”
这番话还是让小六儿听了去,心中不由腹诽:来者不善,是来分家产来的。
陆诩一手曲于腹前,摩挲着与所着的缀玲珑玉子的淡色袍子不起眼却甚是相配的浅色扳指,发束六菱羽冠,这一身行头不多,却能抵过这方圆几里连座的大宅。
当然,普通人自然瞧不出来。
他垂头望着地面的树影发愣。
以往晴朗日空,比院墙还高出几多的树影会映射于府门前两侧,此刻,若非乌云遮蔽,谁都能发觉树上的人影。
徐令仪找了个舒适安全的姿势立在树头,漆黑明丽的眼眸紧紧盯着底下的人,手中端着盛有香灰的编织严密的竹篮。
女孩伺机而动,少年正中下怀。
一瞬间竹篮里的粉末倾泻而下,扬扬洒洒的在空中停留片刻,少年垂头静静等待着什么。
徐令仪跳下树,假装不巧的出门碰上他,“小郎君真是勤快,一早又来了?”她假意打量一番伸手捻了一把灰给他瞧,“呦,郎君今日前来可是摔着了?怎么这样狼狈,我徐家最重门风,郎君这般样子见我父亲,或许有些不敬,不若回去换身衣裳再来呢?”
阿渊忍不住扯扯嘴角:“二姑娘,做人留一线······”
陆诩缓缓睁开眸子,眉间一抹浅浅的黑痣有如困兽,少年风雅一笑,困兽随之苏醒来,徐令仪被盯的心中一紧,自觉后退半步。
就在此时,府门前的马车还未停好,就下来一人喝止她:“卿儿!”
府门前众人正为这位‘少爷’打抱不平,做主的人就来了。
徐清走近前来,将那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转头便低喝道:“简直胡闹!小六儿,带二位公子下去换身衣裳。”
“爹爹,不是我!”
“还扯谎!我在马车上可全都看着了!”
徐令仪:晚了······
大堂里,气氛有些微妙。
徐令仪看向容颜姣好的女子,先告父亲一状:“母亲不知,爹爹还给卿儿找了个姨娘呢!”
妇人柔声问:“卿儿,你怎可这般污蔑你爹爹?”
徐清气的拍案,可惧于旁边投来的眼神,还是坐好。
“夫人,你看看她,满口胡话,还妄想攀污她爹!”
“想是爹爹年迈,早已忘却,爹爹送人家的定情信物就在卿儿房中收着,母亲叫人取来便是。”
有人撑腰,徐令仪胆子越发大了。
年迈?!徐清差点没吐一口老血。
“徐清,你当真养了外室?”
“夫人,我们夫妻二十余年,你还不信我的为人吗?”徐清百般辩解,就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要命的女儿。
丫鬟取来簪子,两人脸色果真都不好看了。
徐令仪不安道:“那二人就给了我这么一支簪子。”
半响,沈氏温声问道:“卿儿,你可知那二人什么来头。”
“说是汴京来的,也难怪爹爹让我离汴京人远远的,可······莫非母亲和柳姑姑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她自喃,抬头看爹爹母亲的样子,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沈时珍没弄明白。“柳姑姑也知道了?”
徐令仪如实回话:“前几日那人先去了锦色坊见了柳姑姑,之后便来了我们家,我怕他找麻烦,才打发他了。”
徐清抓到小辫子。“你做什么了?怕人家找麻烦!”
徐令仪闭口不语。
小六儿就在此时领着二人前来。
陆诩换上一身水墨色的外袍,一双瑞风眼仿若画中谪仙,眉间一点痣做点睛之笔,更令人深觉清冷蛊惑,连徐清都不由得赞叹一句,当世也只此一位翩翩羽衣,无双少年!
“晚辈陆诩见过二位尊长。”
不愧是别人家的孩子,沈时珍也打心底里喜欢,可面上还是有些难看。
徐清回想了一会道:“你是九如?”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