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
更深露重,星子伴月,从凌虚宫回去要经过一段山路,两人的衣摆荡过草丛,惊起片片流萤,蛙声虫鸣和霍香兰的说话声混在一起,吵吵闹闹,但他却并未觉得烦躁,反而心如止水。
戚肆坐在书案前时已至子时,他翻开书,和玉书华的手记对照着,试图理解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和符号。
烛台上的火苗抖动,发出轻微的爆破声,黑烟从灯芯上升起,霍香兰为他添油,戚肆有些意外:“你还没走吗?”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你,”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戚肆的身旁,一副耍赖皮的样子。
戚肆抽了本书递过去,她随手翻了两页,然后扔到了一边。见她百无聊赖地把玩手指,戚肆开始语重心长地劝说:“你不好好修习,以后怎么保护身边的人,怎么担当起除魔卫道的重任?”
听到这句话,霍香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波光流动。
“连你也这样觉得吗?”
“我爹嫌弃我,师父嫌弃我,师叔也嫌弃我,他们都说我笨,说我贪玩不用心,我也不想给大家拖后腿,可是……我真的看不懂那些药石医书,我拿不稳剑,读不懂阵法,我出了降灵山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我……我也不想这么没用”,霍香兰怂了怂鼻子,捏紧衣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平时她总是古灵精怪的,和戚肆最聊得来,虽然偶尔也会哭鼻子,但不会像今天这么委屈拧巴。
戚肆合上书,做了个鬼脸安慰她:“别哭别哭,咱师父也并非样样精通,世上的平凡人太多,你不过是其中一员。”
霍香兰原本只是怀疑自己,而戚肆的安慰直接击溃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原来她是真的平庸啊,思及此处,霎时泪如决堤,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是天才,就她一个蠢才,她以为她至少会过目不忘这项本领,可和慕桑桑比起来,简直像是儿戏。
的确,这世上的大多数都是平凡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宏伟的使命,也不需要为天下计,他们沉默而渺小,但却并非可有可无,早点意识到这些,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戚肆将霍香兰送回她自己的房间,丑时将至,耳边终于安静下来,房间只剩下“沙沙”的翻书声。
咚咚咚——
来了,半夜敲门的神秘人出现了,戚肆还以为要等一宿呢。
“我不是已经放你走了吗?”戚肆将门打开一条缝。
“桑桑在这里,我能到哪里去。”
一条手腕粗的黑蛇从门缝滑溜进屋,然后盘成一团化作妇人模样。孟落和孽海初见时并没有太大改变,不过她清洗了头发,还换了一身衣裳,想来是被亲女儿的嫌弃给打击到了。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要是再被抓住,我可不会救了。”
“我有重要情报,你难道不想听吗?”
戚肆伸了个懒腰,双手撑着坐在茶桌边缘,悠闲地摇晃着腿,颇有一种看猴戏的姿态,说道:“不想听。”
“玉书华在禁牢问我的话,你真的不想听?”
“不想。”
“玄清山拿我的目的,你也不想知道?”
“不想。”
无欲无求,便没有弱点,孟落开始着急了。想要留在降灵山,她只能找戚肆帮忙,虽然她无法看清他的本质,但那种同类特有的共鸣,是无法骗人的。
也不知是兽性占了上风,还是真的脑子进了水,她竟然试图威胁戚肆:“要是我把你的身份透露给玉书华……”
戚肆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一个响指,便封住了她的嘴。
“麻烦你动一下你那年久失修的脑子,我既然敢在你面前毫不遮掩,就根本没想过怕你,别忘了,你的谛命帖还在我手上。”
他跳下桌子,围着孟落左右转了两圈,顺势坐在床边,翘了个二郎腿,嬉笑道:“不要妄图与主人交换条件,更别想着威胁主人,否则你将失去做人的机会。”
戚肆瞥了一眼缩在墙角抓耳挠腮女人,轻抬右手,为她解除禁制,说道:“你不是带来了重要情报吗?”
“说吧。”
“我不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她的眼中既有畏惧也有愤恨,像只受惊的野兽,看得出来,她以前应该也是位有骨气的女子。
戚肆眉眼弯弯神态温和,轻声调笑道:“我干嘛要杀你?你的命对我来说毫无价值。”
“不过……”他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你的桑桑快回来了,要是当着她的面变成一条蛇……”
“秘密都在镜子里!”还没等他说完,对面的人就放弃了抵抗。
作为命主,戚肆可以随时取她性命,也可以随时吸取她的力量,虚弱状态下,她很难保持理智,也无法维持人形。
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