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
她咀嚼着便当里的香肠，心想到底是谁传出了她的过去，连看起来与小道消息绝缘的后桌都听说过。同样来自京都的几个名字可能性最大，可她也没有时间找他们一一对证。她的闲暇时间已经被排满了的打工所占据，不过也多亏这个，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免费得到临期便当。
她心平气和地道出了真相，“不过我已经不会再回去了，所以现在只是连食堂都吃不起的穷人。” 出于一种莫名的预感，她相信凪会轻易接受这个说法。
“这样啊。”凪点点头，果真没有再追问更多，亦或是他今天难得的好奇心已经耗尽。
短暂的对话戛然而止。她本以为两人不会再有更多的交集，毕竟一个懒散度日的人怎么看都和努力活下去的落魄学生毫无干系。然而之后的某天，结束打工回公寓的赤音正巧撞上下楼扔垃圾的凪，这才发现，原来他正是自己从未碰面的神秘邻居。
交往的起因早已忘记，反倒是那一日的交谈更为鲜明。
“这是你的晚饭吗？”并肩走在楼梯上，凪注意到了赤音手中的袋子，问道。
“对，打工的地方送的。”
“以后可以给我也带一份吗？”
凪半睁着眼，看起来很困的样子。熟悉后赤音知道，这代表他前天晚上熬夜玩了游戏。不过此时她没想这么多，只是下意识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为什么？这个味道可不怎么样。”她半带嫌弃地举起袋子看了眼里面的盒子，“而且不健康。除了便宜外，没有别的优点。”
言下之意是如果有的选的话，她也不会吃这个。
“下楼买东西吃好麻烦。”
凪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踩在楼梯上，仿佛连这样的动作都会耗费掉他不少的精力，整个人透露出一股不情愿的感觉。
“我会给你钱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前几天还称呼她为大小姐的也是他，理直气壮地同她商讨起雇佣的事宜。
“那好吧。”赤音也没有再拒绝。这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何况凪的态度也不让她反感。“不过钱就不用了，本来也是送的。”
“？……谢谢。”
他看起来有些疑惑，似乎在思考她明明缺钱却不愿接受这份报酬的理由。
可如果真的在乎钱，她又何必离开家孤身一人跑到东京来。奢华的定制款裙子和普通的布裙对她来说毫无区别。打工也只是为了应付日常开销，而非追求更多物欲。
这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实。赤音知道他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她笑了笑，在门前站定，从袋子里掏出一瓶牛奶递给他。
“送你的。”
凪哦了一声，接过那个小小的玻璃瓶，然后顿了顿，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第一次直直地望向她。赤音这才发现他的瞳仁很大，正视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产生那双眼眸中只有自己的错觉。
“明天见，赤音。”
他似乎是有段时间没有说这句话，隐约带着些不熟练的磕巴。可他脸上的表情倒是完全没有任何波澜，平淡到一切如常的模样。
她扬眉，没说什么，只是同他约定道：“明天见，凪。”
赤音从回忆中抽身，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咖喱，卷起袖子干脆地把两个饭盒扔进袋子里，顺势扎好。
动作间她无端地想起之前有一次凪为了赶上游戏里的一个特殊活动，破天荒地吃得飞快，甚至因此咬到了舌头，捂着嘴，口齿模糊地朝她喊痛。
张大点。赤音说道，举起手机，用自带的电筒光仔细打量他口中的情况。粉色的舌尖上破了道明显的口子，内里隐隐约约带着深红的血丝，她也把握不准这到底严不严重，只好问他自己的感受。
凪看起来痛得厉害，整张脸皱成一团，可他还是乖乖地回答着赤音的问题，哪怕似乎因此带来了更多的痛意，说话间时不时嘶嘶地倒吸着冷气。
于是她一下子心软。想了想，她说，“舌头伸出来。”
见他如实照做，赤音凑过去，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果然是一手湿涔涔的冷汗。她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对着那道口子吹气。
过了一会她再去摸他的脖子，又是滚烫的温度。
“好点了？”她问。
“嗯……谢谢。”凪点点头。
赤音端详了片刻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变化不大。可是指尖下的皮肤滚烫宛若火山喷发，内心的真相如熔岩般缓缓流出。
于是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牛奶，一瓶递给他。而后他们并排坐在桌子旁，安静地喝着牛奶。冷意顺着喉咙直达心底，原先笼罩在身旁蒸腾的热气逐渐消散。
忽然间，她听见凪轻声打了个喷嚏。不知为何，她忍不住笑了，“真是个笨蛋。”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这是在指谁。
“什么？”他揉了揉鼻子，没有听清她的话，下意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