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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主(3 / 5)

住右前方的车耳,未觉挡泥板后迸溅的土花已悄然沾上了他的新衣袖口。他只是静默地望着成都城门,神态不与四十九岁的中年男人相配,倒像绝了一个饱经沧桑的垂暮老者。

“……香香塘上荷,小子捉大鹅;飞了手中鹅,罗敷裙澈澈……”刘璋听见了孩子们的歌声。他的目光四下而视,未见童子,满眼却尽是战乱残留的火痕。他又侧耳细听,童声消失了。刘璋这才触碰到被封存的记忆——这首童谣原是自己唱过的。

几个公侯家的小公子、小少爷们,整日无忧无虑,只变着法地逃离先生的课堂,逃过他们高大而严厉的父亲们的监督,光着身子跳下城南的小河,痛痛快快地清凉一下,然后挖一个浅浅的土坑,坑底燃火,再铺一层厚厚的芭蕉叶,将一早偷到的胡薯埋进去,最上覆土块,就等着半个时辰后大快朵颐。有时他们还能看到小姑娘们,臂上挎着竹篮,蹦跳着走过,罗裙飞扬,一地碎笑。

那样短暂的童年,那样快意的夏天,那种宁要挨打也不怕父亲们苛责的日子,还有他一起大笑着玩耍的朋友,都偷偷地离开了他。

刘璋的眼角渗出两行泪。

本应开城将贼问,终是进退两难人!

刘璋用力眨眨眼,一旁的简雍虽未发言,却也察出异端。刘璋不开口,他便也绝不先开口。尽管刘璋已是自家主公的池中物,他这个做臣下的,对益州旧主应该有的礼节一样都不能缺。

因为刘璋再落魄,也是主;而简雍再倨傲,他终归是臣。

刘璋低头,倏尔又抬头,将沮丧抹平。

他居然在笑。简雍不由得瞥向刘璋的脸,后者神色迟滞,竟似痴人。

“简中郎啊,我不笑旁的,只笑初次见君,我高高在上,君俯首请拜。今日你我竟不分高低,一并坐于这车里!”

“彼彼之间,原不分高低。”简雍侧过脑袋,淡然吐出一句话。

刘璋笑着摇头:“谬传耳!谬传耳!何以如此认为?”

简雍正色道:“我主礼贤下士,待友如兄弟,待臣如手足。故,雍向来如此认为。”

刘璋垂首大笑:“确实!确实!玄德身边猛士归附,能人云集。”转而又大笑道:“可惜!可惜……”

简雍道:“公欲何言?”

刘璋:“可惜众人皆不知玄德几分出自真心,几分虚情假意?”

简雍瞪了刘璋一眼,不再同他搭话。刘璋也不介意简雍责备的眼光,只自顾自地笑着摇头。

“玄德微贱之时,你们都是他的臂膀,是他的手足!待他坐稳那个位置,你们是旧履,是敝衣。殊不知,这天下岂有共富贵之人?哈哈哈……”

“明珠暗投啊!占尽天时与地利,却少了人和!一摊烂局!一摊烂局啊!哈哈哈……”

简雍握着节杖的手心微微渗汗。隐隐的不祥感从身旁男人的笑声中传来,简雍不由得感觉刘璋有些疯癫。

“天道又轮回……”

车驾进了成都。刘璋因冷嘲热讽而变得尖酸的目光突然凝在城墙之下。他看见高阔的城门旁另开了小门,这小门原是巡夜兵换岗时的捷径,此刻有几队人抬着木板,一具一具地向城内搬运尸首。刘璋嗅到空气中滚滚而来的腥酸味。他也看到被一只只脏手抬起的木板边缘有业已凝固的赤色,至于那些尚未风干成块的红色,则一滴滴从木板中渗下来。木板是明显不够的。因此搬运工们不知从哪扯了几片勉强成形的麻布,索性用布片兜着尸体往城里抬。

“老人家,听我说!听我说!要认尸去里面!外面随时会攻击,太危险了!”男人没戴头盔,以身堵在小门口,看他模样是个管事的。

刘璋从减速的马车上只看到一颗雪白的头颅奋力伸过男人的肩头,两只干瘪的手臂同样奋发地挥舞着。有人向这里赶来。从穿着上看约是男人的战友,几个男人都来拉扯老太太,试图将她向后拖。

刘璋高声呼道:“停驾!停下来!”

车夫应声勒缰。两匹马儿同时发出两声沙哑的长嘶。不待简雍起身询问,刘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舆车。他向那扇不起眼的甚至可以不被称作“门”的门洞走去。

简雍赶紧随着刘璋下车,手中的节杖一刻不松开。

刘璋快步走向老妇和那群兵油子,他正欲弯下身子扶起老妇,半倒在地上、满腿土渍的后者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刘璋感到双臂突如其来地发起了麻,老妇人的手劲极大,一双如鹰隼般枯瘦的手里有着令人绝望的力量。她浑浊的眼里尽是泪水:“我儿子……我儿子!”

几个兵正在面面相觑,管事的那个却率先认出了益州牧的脸。他赶紧单膝跪拜,口中高呼:“小的参见益州牧!”众人这才立刻跪了一地,个个垂首,不敢相信谣传已经被马超“杀了”的一城之首在自己面前从天而降。

刘璋问老妇:“老人家,您的儿子是谁?他在哪里?”

老妇松开一只原本钳着刘璋的手,颤巍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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