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的人竟是自己。曹姝意被坊间流言迎面砸晕,再说“胆大”“能吃”是个什么形容?!
“琅王殿下,奴家可没吃过王府米粮,不必老惦记‘能吃’之事。况且奴家乃从三品云麾大将军之女,从未去过鎏仙阁那等勾栏瓦舍,万一传出些流言蜚语,兄长要拿白绫绞死奴家,奴家必定躺在琅王府门前撒泼胡闹,叫殿下……娶不了亲。”
说罢,还装出很夸张、很能威胁到赵鄞恪的模样。
“看来我俩都知道对方身份,却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曹姝意,我记住你了。”
杏花疏影之下粉黛佳人与武威将军相顾而立,原本是极好的场面,但对方莫名的话实在叫人张惶。
“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迷路了。”
“原本要去何处?”
“鲤鱼池。”
“嗯。”
“嗯?”曹姝意没猜到对方会停在这一句,还以为他会说“好了,你可以滚远了”之类的话,然后转身开溜。
赵鄞恪上前两步压来,眯起双眸似在打量猎场的小兔子或是小香鹿,“鎏仙阁,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三皇兄,也不是你能肖想之人。”
想到玦王,她又蓦然难过起来。纵然无人提醒,她也不会再错一次。
曹姝意低声嘟嘟囔囔,“我分明是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看花,是琅王殿下故意接近我,还攀折我头顶的花枝。”
对方倏而轻笑,“你有什么值得我故意接近的?”
她可太想回怼一句“既然没有那就告辞”然后转身开溜,但她不敢,只能屏息迎接琅王视线,作出万般哀怨的模样。
仔细观察,才发现赵鄞恪的双瞳是两种异色,琥珀与宝蓝,活像关外的大猫……原来她从未在阳光下仔细看过他的脸,明明发生过许多事。
曹姝意痴痴出神,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波光涟漪的水眸,耳后至脖颈最终顺着背脊蜿蜒向下的弧线,远山低尽,绵延重叠,夜霭中的朦胧暗流,逶迤其中,尽收眼底。
——与梦中之人分毫不差。
这回合反倒换成赵鄞恪移开目光,他喉结滚动,淡淡然说,“鲤鱼池,从你的右手边出去再穿过回廊。”
少顷他继续说:“莫要再迷路。”
***
说来奇怪,赵鄞恪为何对明德侯爵的南郊府邸这么熟悉,还独自一人在杏花园闲逛?曹姝意无暇细思,既然琅王殿下没有继续盘问,她自然是如遇大赦,欢天喜地拜了别。
目送曹姝意小碎步逃离,鞋底与石板步几乎要擦出火来,赵鄞恪的脸色碓冗,胸中许多复杂且陌生的情绪翻涌不止。
面对他就愁眉满目、幽怨难解,离开他便立马喜笑颜开满面春风,如此反复,只想将她提拎回来恐吓整治。
就像在诡异的梦里,长相完全和曹姝意相同的少女,攀上他的肩头环住他的脖颈,泪眼迷蒙仰头哀求。
“殿下我错了……呜……饶了我罢……”
连呜咽的声音都几乎一致,惨杂着说不清什么时候便会燃烧殆尽陷入黑暗的脆弱感。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能跑能跳能说会道的曹姝意,赵鄞恪定会怀疑那位梦中少女是他心底翻腾叫嚣的欲望,像心魔,像剥开皮肉全然吞下的占有。
尸山血海趟得太多,活人难免堕为修罗。他旋转摩挲羊脂玉扳指,目送少女娇小的背影没入连天杏花雪中。
远离了赵鄞恪鞭笞般疼痛的视线,曹姝意才明白背对猛兽逃跑的凶险。尽管对方已经表现得极为温柔,但她仍能感受到赵鄞恪强忍着的暗流汹涌。
像极了野兽擒猎之前的试探。
“罢了,找鲤鱼池,高卿涟……”她过廊绕山,迂回曲折,随廊千百转,泉水为之灌漱,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亭榭尽头云淡天高,有佳人着云锦罗裳、独倚雕阑,偶尔洒下三两饵食,绰约姿态,潋滟无际。
曹姝意终于见到了高参政之女,高卿涟。而对方亦听到步声,回眸探看,薄唇微启。
“我认得你,你是曹将军的三女儿,曹姝意。我还认得探花郎,你的哥哥,他是我父亲举荐进翰林的。”
说来惭愧,正因着这层关系,当时才能骗过她……如果不是骗她,或许两人真能成为朋友。
高卿涟起身走到近处,伸手从曹姝意的发上拈下一片杏花,“总是远远看你,谁知第一次说话,是处于这番境地呢。”
嗯?什么境地?粗品不对味的话,细品更显微妙。
“承蒙姐姐抬爱。”曹姝意不想再绕圈子,毕竟又不是干坏事。她倏然捉住高卿涟收回的腕子,恳切问道,“不知姐姐为何会独自歇在此处,而不是在院中和众人一起观舞听曲?是谁,谁让姐姐过来的?”
她明明早已通风报信,对方还是来了,为何?曹姝意颇为忌惮地环顾四面,生怕突然冲出一个人将高卿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