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这我自然明白,只是……”文甫欲言又止。
“什么?但说无妨。”
文甫犹豫了片刻,酝酿了一番,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笑着摇摇头。
纨素新裁就,墨线绣得墨梅点点开在白底上,棱骨铮铮。
“二公主却是把这墨梅图绣出来香味了。”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温和地赞道,一双手在绣品上点点按按,唇边满是欣慰的笑,“王妃说得对,果然南王家的二公主兰心蕙质,当做帝妻。”
“哪里。”温柔娇软的声音响起来,软软的金边红袖随着白润的手腕一起摇了摇,然后搭在莹白娇美的脸边,“还不是京城第一绣的师父教得好,粗蠢如月樨这才能有此成就。”
妇人朝那张娇如芍药的脸睨过去,不想却被月樨眉间的金箔牡丹花钿晃了眼,慌忙收回目光,揉了揉眼睛。
“至于帝妻……”月樨向窗外瞟了一眼,凝神似是在听什么,柳眉微微皱了皱,踟蹰道,“只是母妃望我入宫罢了,我进不进去还指不定呢。何况要是入宫我是要做今上的宫人,还是太子殿下的宫人?且那二位早有正妻,师傅说那样的话只会惹人非议了。”
妇人不答,转身从随身的屉箱里取出一卷轻薄的纸卷,放到桌上缓缓展开,却是一幅并蒂魏紫牡丹,色泽精妙、纹理细腻。月樨望过去,不由红了脸:“师父这是……?”
妇人笑:“魏紫。”
月樨哼笑:“我自是知道这是什么花,却不知师父拿这并蒂的魏紫是要怎么?”
“春风春花春心发,纵是春暮,也依依。”妇人笑,一双眼睛盯得月樨面上发红,“我见二公主每到这时心思便会浮到窗外某处琴声飘摇之地,近日才觉原来那是京城第一公子——怪道先前便有听说南宫家的公主对赵小侯爷有意,只是一直以为是师从小侯爷的庶女三公主,却不想是二公主。”
月樨有些愠怒,脸上却淡淡浮起了绯色,一双眼睛瞟向一边。
“我这话并非有什么冒犯之意,只是年轻男女,郎才女貌心里有意这是必然,二公主思之若渴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公主既是不愿入宫又心中有人,何不绣了香囊送与良人?”妇人笑得促狭,“公主恐怕不知吧,除却绣工在京城小有名气外,我还做得一手好媒——送得了神女赴巫山,招得了洛神会陈王……”
这一句可了不得。
月樨脸上登地白了,柳眉倒竖,一双凤眼怒意汹汹地瞪着妇人,冷笑道:“我母妃敬你是京城有名的绣娘,便是宫中御绣也比不上,这才把你好吃好喝供在府上教我女红刺绣,我也把你当师父来敬——南王府上下规矩森严有谁不知,即使是下人私送信物也不可饶恕,我堂堂二公主又怎会私赠信物惹人耻笑?再来,莫说是不可能的巫山留枕,就是当真要三书六证嫁与赵小侯爷,王府公主须延得名媒来牵红线,哪里轮得到你?”
妇人窘得脸上青白交加,忍了半天方笑道:“不过是玩笑话,不知会惹恼公主。民妇给公主赔不是了……”说着起身栽葱一般作了好几个揖,堆得满脸的媚笑。
月樨别过脸去:“一时气急,有失礼数,还望师父见谅。只是今日这么一闹实在尴尬,请师父明日再登门吧。”说着向门口道,“玉蕊,送师父回去将息。”
妇人虽嘴上道歉,心里自然是愤愤难捱,只道自己犟不过有权有势的南王府,何况如今吃穿用度俱在府上,不比从前在教坊训那一批绣娘,不得乱发脾气。见月樨一脸不快打发她走也只好赔笑跟着玉蕊出去了。心里只念着:“这样脾气的,果真得到宫里去让后宫娘娘们修剪一番才好!”
望着两人走出去,月樨站起身慢慢挪到窗边,漆木花棱的窗上糊着轻薄的丝绢。侧耳凝神,渐渐地柳眉攒到一起,叹了口气。
目光飘到桌上的魏紫画上,发出“啧”的一声:“竟然没叫她带走那腌臜……”
并蒂啊并蒂。
月樨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又侧耳靠向窗。
啊,是《广陵散》吗。
三日一次,她都会这样靠在窗边听琴。
然后若是能遇上那人,便像饴糖一样黏上去。
府上人大约都知道她对那人的心意吧。
这心意如此卑微,却是来自她这样自视甚高的一个人。
多讽刺。
玉蕊回来,掀开珠帘便看见月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
“公主可要我去告诉王妃?”
月樨回过神来,仿佛没有明白她说什么,睁大眼睛:“何事?”
玉蕊向窗外瞟了瞟:“静园里的事啊。”
“有什么好通报的,男女共处一室亦不过学艺而已,又不是私情。”月樨垂下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因为拈针压线微微有了凹痕,良久抬眼摇头道,“我小时候不甚懂事,学着母妃那般对若儿不善,想来她对我已然很疏离了——如今我又怎好继续扮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