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我在四贝勒府的日子过得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四贝勒虽是一副冷脸难以亲近,但在生活上算得是个极为简单的人,没有过分的讲究,一顿饭三四个菜也就吃下来了,晚上若回来得晚了,就在书房歇着,一个月往各屋里也去不上五趟,以致那些侧福晋、戍福晋和格格们隔三差五地或差人或亲自上书房来,拐弯抹角地打探四爷的动向,如最近忙什么了?可有提到她们中的谁呀?昨晚宿在哪儿了?前儿又去见的谁?于这些事上我还欠火候,因此一般都由苏培盛打对,他话里话外一句正题都没回,却又能让那些女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悻悻然各回各屋去,这项技能令我好生羡慕,便留心观察,暗暗将那些应对之词记下,以便日后所需。
岁月无波无谰,既有谙达之关怀,又无主子之为难,光阴匆匆如水逝,转眼已至岁寒。年关临近时,即将过去的壬午年送了我一份期待之外、意料之中的大礼,十六岁生日刚过,“大姨妈”就赶来看我了,这一住便是整整七天,头三天,我一趟趟地往茅厕跑,苏培盛以为我吃坏了什么东西,二话不说请来了大夫,我只好趁他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往大夫手里塞了锭银子,做口型道:说我拉肚子。大夫以为我是故意装病偷懒,看在银子的份上假模假样地号脉、开药,帮我要了几天假,这才好歹躲过一遭。
事态至此,我那套得过且过的法则似乎不能奏效了,若不立刻想个妥当的法子解决这扰人的问题,这个月瞒得过,还能月月都瞒得过?而且在这个没有大姨妈巾的时代,那简陋的炉灰袋实在令人担心,要是正当值来不及换,保不准它就来个侧漏后漏转圈漏什么的,到时血溅当场……我都不忍心再想下去。
因正值年下,各家各户忙着串亲戚送礼,诸位阿哥间也不例外,像四贝勒这样有职务、有府邸还有农庄土地的年长皇子,自然上要孝敬皇上、各宫主位娘娘和他的太子哥哥及大阿哥、三阿哥两位兄长,下要照拂那一串儿弟弟们,表现子孝弟恭的场合四阿哥会亲自上阵,到各位弟弟处送东西的任务就落在我们这些奴才身上。十阿哥之上都已分府别居,一圈下来要跑半个北京城,我琢磨着这是个好时机,便主动揽下这一摊子,带着几个人挨个送礼拜年去,到了九阿哥府,我拿了几个钱让抬箱子的人喝茶去,自己借口有话要传请九阿哥府上的管家领去见他们主子,所幸九阿哥正在府中,没让我白绕四九城跑这一趟。
九阿哥的书房与我想象实在不同,我本以为他是个好吃好玩的纨绔,没想到竟是个好读书的,藏书丰富,涉猎广泛,书房布置得极为素雅,却于细节处巧藏玄机,仅那一方雕着松下棋翁的玉砚,就是把我卖十个来回也买不起一个角的。
我进去时,九阿哥正站在书案后专心致志地写对联,洒金纸上挥毫泼墨,一气呵成,那一手行书很有风骨,可惜我认得的繁体字有限,且连笔、化笔又多,是以抻着脖子看了许久也没看懂他写的什么句子。直到他写完最后一幅,桌上、地上铺了一片,才抬起头来,乜了我一眼,冷笑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四贝勒府上的……那小谁嘛!”
我小人不计大人过,狗腿地答道:“九爷说笑了,奴才不管在哪儿当差,都是九爷的奴才。”
“呵!还是老四会调教人啊,几月不见,变得会说话了,啊?哼,别人面前你装得好就行了,在爷面前你不用这么着,爷瞧着别扭。”说完抿了口茶,又问:“说吧,找我何事?”
“什么都瞒不过九爷法眼,奴才确有一事要请爷示下,只是这事儿……这事儿吧……它……”
“支支吾吾的越发不像你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暗自深呼吸,以求不当场发作,把他辛苦写就的对联撕个稀巴烂!我要说的这件事莫说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我从前生活的世界,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能对一个不甚熟谙的年轻男子启口的啊,犹豫一下怎么了?还不许人家害个羞了?我一生气便容易犯二,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挺直脖子大声说:“我大姨妈来了,我的身份就快掩饰不过去了,您看怎么办吧?”
这下换成九阿哥结巴了:“你,你……什么,谁来了?”
“大姨妈!就是月事,每个月那几天,见红什么的……”
九阿哥瞠目结舌,指着我问:“那,那你现在……”
“现在没有,不过也撑不了二十天了。”
“你……”九阿哥绕着他的墨宝转了几圈,最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我说:“你不能直接跟老四说,千万不能!这事儿……你找个机会跟老十三说,就像你跟我说的那样,再可怜点儿,实在不行就哭一场,他就吃这套。他若愿意帮你便好,若不愿意……”他走近一步,目光中隐约带着一丝沉痛,“阿虞,一口薄棺,爷还是会为你准备的。”
怎,怎么就说到棺材了?我费劲巴力的活下来,就是为了为“大姨妈”捐躯的吗?就算死,也不要死得这样不堪这样,这样滑稽好吗?我“扑通”一声跪下,抓着九阿哥的袍子开始嚎啕:“九爷可要帮帮奴才啊!奴才要是二十天内还见不着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