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他才知上当受骗了。无奈我打着他手上有伤,得专有人抬着胳膊,再有个人伺候擦身的旗号,他也只得乖乖就范,于是这一个澡,除了某些关键部位是我们回避他自己一只手洗的,其余的,皆由我专司干洗他的伤臂,而任由花菇子在他身上揩足了油。
服侍十三阿哥睡下,花菇子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跟她出去,走到院子里,我打趣道:“哟,花大小姐不生我的气了?”
她白了我一眼,说:“你跟爷出去,却把爷照顾出那么一道子伤来,我不跟你生气跟谁生气?不过现在没工夫搭理你,哎,我问你……”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瞧见咱们爷带回来的那个女的没?”
我摇头道:“还没呢,怎么样?长得好看不?”
她撇着嘴,一脸的厌弃,“不好看!一副寡薄的克夫相!”又恨恨道:“不就仗着她们家是旗人,她爹还是个什么郎中,才能有这等福分的嘛,否则就凭她?哼,细眉瞪眼的爷能相中才怪呢!”
合着她是把对我的敌意转移到更有威胁的人身上了,现在俨然把我当做受害者同盟,不知道会不会拉着我一起朝新目标开炮。我却对那个女子很感兴趣,能被康熙老爷子赏给十三阿哥充房的,想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模样标致、品行端正是少不了的,只是不知道会有个什么前景。我好奇地问花菇子:“那姑娘姓什么?封了格格还是庶福晋?”
花菇子这下倒有些得意了,掐着腰冲着西跨院的方向提高了音量说:“不过姓个什么瓜尔佳,又不是上三旗的,凭她还想当福晋?不过是个通房大丫鬟罢了!”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提醒道:“别失了分寸!就算是通房丫鬟,身份也比咱们贵重,况且爷才躺下,你这话那院儿的人听不着,若反让爷听了去,有你的排头吃了!”
她不满地拽下我的手,好歹收敛了些,嘟囔着:“听就听了,我就不信十三爷会偏帮着她!话又说回来,我这话是对你说的,就算爷舍得罚我,还能舍得罚你呀?”
我啐道:“我看你心肠坏透了,吃顿板子也是活该!可别指望我会帮你说话。再说了,我也不过跟你一样,在爷跟前儿、在瓜尔佳氏跟前儿都是奴才,都得小心伺候才是。”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我就看不上你这副做作相儿,承认了又能怎么着?爷就是待你不薄,和待我不同,比待那瓜尔佳氏更要亲厚,你真当我们都是睁眼瞎,看不出来呢?”
我无奈地摇摇头,懒得跟她争辩,反正我不能未卜先知地告诉她,将来这位姓瓜尔佳的小姐,会为十三阿哥生下长子和长女,会成为比我们金贵千倍万倍的侧福晋。“我这就去西跨院看看,花大小姐可要同去?”我边说边走,也不理她。身后脚步匆匆跟了上来,她干脆挽着我的手,昂首挺胸起来,“去!我也好瞅瞅,成福成禄他们是怎么巴结那个瓜尔佳氏的!”
成福干活确实麻利,才一上午的功夫,已经指挥人把一直闲置的西跨拾掇得颇有些模样了,从家什到摆设,该有的全有,却又不过分奢华,挂在堂间的几幅字画看着倒像是真迹,为整体的素淡雅致点睛提神。
远远看见陶春搬着一大盆滴水观音往这边走,我忙上去帮着扶,他见是我,便把花放在地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道:“奴才自己能搬,哪敢劳动姐姐玉手?”
我笑着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他,佯嗔道:“贫嘴!我说回来怎么没瞧见你,敢情儿来这儿找好活儿了。”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说:“是十三爷派我过来的,说以后不用跟着他了,在这儿掌事便是。”
我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却不能问他,便说:“掌事有什么不好?我要恭喜你高升才是。”
“姐姐说笑了。”他勉强笑笑,就搬起那盆花迅速走了,连再让我搭手的机会都没给。我本想再嘱咐一句,却被他的背影梗得说不出口。
花菇子走上来不屑道:“没想到这小子也赶着去攀新枝儿!走了也好,日久才见人心呢,总有一天爷会知道谁对他最好!”
我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她,心道:就她这副直心肠,怕是早晚会在四福晋的手下英年早逝的,四贝勒把她送给十三阿哥,也算是救得她一命了。
因着瓜尔佳氏正在午睡,我们便只在院子、正厅和小厨房转了一圈,看着都收拾得干净立正,我也放下心来,人终究是皇帝钦赐,万不能在饮食起居上受了委屈,这些琐事十三阿哥可以不上心,我们一干近前当差的人却谁都不能疏忽,这也是我为何带着花菇子一道来的原由。
瞧着一切妥当,我又特意叮嘱成福,让他看着那盆滴水观音别放错了位置,便要回去,才走出垂花门,忽听见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二位姑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