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饱饱地睡了一天之后,我就满血满状态地复活了,打算第二天重启我因病延误的戏楼胡同之行,可谁也没想到,旧戏重演,晚上吃过饭,胤祥就说浑身关节疼,我顿时紧张起来,忙让人去请太医,等到太医赶来,他已经开始发烧,不住声地咳嗽,痰里还有血丝。太医号了脉,看了面色、舌苔,给开了个快速退热的方子,说先吃着,明日他再来请脉。太医用药甚猛,应该是能一副就退热的,可当晚吃了一剂、隔天早起又吃了一剂,体温不降反升,我等不及太医来,派人再去请。这回太医一路小跑着进了屋,望切一番之后,说了些“邪风侵体、肺热不散”之类的话,我先是听得满头雾水,后来总算明白过来,太医的意思是说,十三爷发烧烧出了肺炎!
这下我彻底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太医在确诊之后反而不慌了,思索了片刻,便提笔重开了一副药方,交给跟班的小太监,命其速回御药房挑最好的药材拿,先包三日的量,三日后他会再来请脉,对症开方。太医交代完毕就要走,我忙拦住问:“还要等上三日?若不见好,三日还不得烧坏了?”
太医捋须道:“竖子无知!当太医院都是吃闲饭的?”
我不以为忤:“奴才是为我们阿哥担心,请大人恕奴才言语失敬之罪。不过还望大人尽心医治,来日定有重谢。”说话间,一锭银元宝已经从我的袖管滑进这位太医的袖管了。
果然啊,“礼”多人不怪,太医连说了几个“好说、好说”,并立马改了主意,说明日会再来。
太医没有食言,其后七天每天都来,依着病情轻重适时调整用药,药材也都出自御药房,我亲自熬好,再喂胤祥吃。七天里,胤祥偶尔醒来,声音沙哑地劝我去休息,我要么说他睡着的时候我也睡了,要么就假意答应过会儿又回来,有侍卫想来替我值夜,都被我婉言回绝,我也得如他守着我一般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才能放心。七天后,他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但仍是一到下午就发低烧,一开口说话就得先咳上一阵,我心疼不已,却也无计可施,病去如抽丝,只希望中药真能治本,别留下病根才好。
有了精神头之后,胤祥就不准我不眠不休地伺候了,到点儿就轰我去睡觉,我却极尽无赖之能事,他说让我回屋去睡,我就钻进他的被窝,紧贴着他躺下。他无奈地说:“离我这么近,会沾染病气的。”
我说:“那也是我先把病气过给你的,你都不怪我,我也不会怪你的,放心吧。”
可怜他一个病人,说也说不过我,打也打不过我,只能摆出一副“请君自便”的姿态,任我跟他滚在一个“病区”里。他并不知道,我还在为另一桩事不安——他生病之初,我就请佐勋想办法禀告皇上,最好能让他回府治病,可过了二十来天,也没等到任何消息。我不免担心,皇上是不是真的要任其自生自灭,决心不管他这个儿子了?就这么拖了将近一个月,五月初,养蜂别院终于等来了雍亲王——也就是从前的四贝勒,王爷传皇上口谕,准十三阿哥搬出养蜂夹道,回府休养。
我扶着胤祥领旨谢恩,然后回屋给他收拾东西,等我背着包袱出来时,正看见胤祥由两个人架着一步一回头地往院外走,而雍亲王立在当院,像是张网捕鱼的渔翁。我迟疑着走过去,打个千儿,垂着头静等“渔翁”开口。
“阿虞。”他缓缓地叫出我的名字。
“奴才在。”我赶忙应道。
他嗤笑了一声,“好本事啊,居然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藏就是三年。”
我屏息凝神,不知该怎么接话。雍亲王也没想让我接话,稍顿,继续说:“景澜同我提起要送人进来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是你,果不其然。能在危难之际不离不弃,你对老十三真是痴心一片啊。”我刚想谦虚几句,又听他说:“如此一来,我真不知该夸你忠贞不渝,还是该疑你居心叵测了。”他靠近一步,声音放低:“若是换成老九和老十,应该比我知道要如何处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