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亮,房间里还昏暗着,能够听到窗外的麻雀叫声。我一抬头,发现她正抱着我,就像抱着一只小小的玩偶。我被她圈在怀里,就算是单人床也不觉得拥挤。我抬起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发现她眉头紧蹙,可能是做噩梦了。我轻轻地拍她的后背,又把自己哄睡着了。
“早……你真早。”我睁眼的时候,阿林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书桌前看书。她见我醒了,放下手里的书,转向我,一手搭在身后的椅子上。
“我第一次遇到你这种。”她说。
“什么?”
“哄睡。你把我拍醒了,把自己哄睡着了。” 她无奈地摇头, “拜你所赐,我今天起的非常早,比上班时候起的都早。可今天是周末。我为什么要把你弄这边来。”
“对不起……什么弄这边来?”我感觉自己还是没睡醒。
“你不会真的以为是我姨到对面早餐店找你,让你过来的吧?”
“不是吗?”
“姨除了管饭店之外,空闲时间都在看电视,去二姨家打麻将,织毛线……怎么会到对面去?饭店人手也足够了,门口也没有贴招聘的纸。是我,和姨说的。”她掰着手指头细数老板娘的兴趣爱好,然后指了指自己……
动车开动后,明哥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拦住阿林,别让阿林回去。
我心想:完了,坏事了。
终于,在大半年后,阿林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再次听见她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是秋天了。窗外的秋叶干脆枯黄,夹杂着棕色褐色红色,风一吹就卯足劲儿落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之后,我们又稀稀拉拉地打了几通电话。再后来,我们通话更加频繁了,每隔几天就会打打视频。阿林成了我的赛博网友。我从电话里得知她养了猫,戒了烟,来年开春去寻找文明未果。明明那么久没见面,关系却更加靠近了。
那年新年,我在跨年前就开始编辑要发给她的短信。
她会先发给我吗?
我一边这样想着,除了 “新年快乐”这四个字,什么也写不出来。
我在新年钟声里收到她的短信:我在广场看雪,你们那边下雪了吗?我过年都忙着呢,所以上次电话匆匆挂断了。新年快乐,阿乔!
趁着钟声没有结束,我赶紧回复道:很遗憾新年没有下雪,地上也没有积雪。如果能看到雪就好了。我待会下楼放炮放烟花。过年后也会很忙,走亲戚拜年,那就空下来再联系。新年快乐,阿林!
我一口气打完这些,顺利发送,赶上了最后一声钟声。我躺在沙发上长吁了一口气。紧接着我收到了她打来的视频。
“我刚看见短信,知道你在看手机我就打来了。钟声都在敲了但是还没有收到你的短信,我还以为今年收不到了呢。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搂着我睡觉的时候,我想你可能又尬住了,就先发了过去。你还是赶上了呢,最后一声钟声。来,让满足你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她给我看雪,我在这边燃起烟花。
我不禁思考,我们的相遇好像都在秋冬之际,不知道为什么总不在万物复苏的春天和炎热的夏天。我想,在这两个季节里,她应该正忙着遇到其他的人。
还是秋天,在第二年秋天的时候,一个面生的人找到了我。
你是不是那个余乔。
哪个余乔?
就是认识薛林林的那个余乔。
那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完了,惹上事了?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转过身就跑。但是他抢先一步拽住我背包的带子,我顺势一招金蝉脱壳,脱下我的背包。我和他隔着一背包相持不下,我一松手,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很滑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笑了一下,可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说:“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