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还是这么温声细语,眼睛还带着些许细腻。
“怎么啦,又不睡觉呀?”
岳霖摇摇头,缓缓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
“我们什么时候回首都?”
这个时候父亲倒是不看天了。
他认真地问岳霖,“回首都?你真的想回首都吗?”
岳霖点点头。
当然,因为你要回去看病呀!
“想,很想。我想越快越好。”
父亲讷讷地吐出个“哦”,喃喃着说挺好的。
好一会儿,他好像又突然高兴起来。
“是,回首都好,对你们都好。首都资源好,对你们以后的发展可好了。我到时候就安排你们回去。”
岳霖的声音透过手臂传过去,闷闷的,不甚清晰。
“你也得回去。”
父亲笑了两声,回答道:“我不回去。”
“你要回去。”年轻人语气非常执拗。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去。”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岳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干干的,说不出来话。
父亲又望向了天,开始静静地说了起来。
“我和你母亲说是青梅竹马,一点也不为过。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在一个大院里,上同一个小学,初中,考同一个高中,大学,就连出去留学,去的都是同一个学校。你说多奇怪,我们这一生好像就这么连在一起,从来不会和彼此分开。现在你要我跟她分开几十年,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
岳霖也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了。
可是他必须说。
“我和小峻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们不想没有爸爸。”
于是父亲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第二天,他就整好了行囊。
“我去看病,如果有得治,那就治好了就回来;如果没有,那就直接回来。成不成?”
岳霖点点头。
但是变故也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彼时他们都快要成年了,岳峻听说要回首都之后,居然表示强烈的反对。
而他的理由和父亲一模一样。
父亲很欣慰。
“好,有个人陪你着你母亲也是好的。只是怕影响峻儿以后的发展啊。”
岳峻执着地摇摇头,非常认真道:“不会的,父亲。我就是想守护着农村,我一定会把农村发展好的,我不会辜负你们的心血,你们就看好了吧!”
现在岳峻快比岳霖还高了,岳霖已经不太方便像小时候那样去摸摸他的头,于是只是拍拍肩。
“好,我们相信你。”
接他们回首都的大巴已经到了,临上车的时候,岳峻还是小声地问他。
“你们真的一定要走吗?”
岳峻还不知道父亲生病的事情,岳霖也不想给他徒增压力。
他只是点点头。
“不得不走。”
于是岳峻松开像小时候一样捏着他衣袖的手,讷讷地道:“那你们一路顺风。”
听岳霖讲完事情经过,包厢里一阵静默。
有时候不说话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因为语言有时候真的很乏力。
岳峻的脸色更是不好看,沈蔓蔓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半晌,他干着嗓子问:“那……那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岳霖摇摇头。
“一回首都我们就直接去了医院,最开始的治疗很有成效,病情被遏制地很好,父亲的身体状况也大有好转。但是后来没几年又开始每况愈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耐药性。我此次来这里,也是因为实在是没办法了。能用的药我们都用过了,但是目前还没有任何好转的倾向。听人说这里有个土方很好,就想着碰碰运气来求一求。”
沈蔓蔓闻言,心中大概有了点谱,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基本了解了。
“岳霖哥,可以问一下令尊得的是什么病吗?”
说完“令尊”她又感觉有点不妥。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和岳峻两个人相依为命生活了那么久,是真的有点没适应凭空多出来的这些亲人。
不过岳霖也不是很在意,他理解这件事。
他长叹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道:“是特异性肿瘤,甲状腺母细胞瘤。”
听到这个名字,沈蔓蔓顺便屏住呼吸。
作为21世纪回来的人,她当然知道这个病有多凶险。
甲状腺母细胞瘤,和胸膜肺母细胞瘤、松果体母细胞瘤等相似,是DICER1基因突变导致的遗传性肿瘤。
因为细胞由甲状腺原始胚胎细胞发展而来,所以侵袭性强、进展迅速、死亡率高。大部分患者都是在诊断之后两年内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