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没放,就放了寻常的佐料,”壮汉以为惹了祸,连忙紧张地解释,“厨房有啥我就放了啥,都是些普通的东西,莫不是用了哪位大人的份例?”
这怎么可能?顾荷眉头紧蹙,不,一定有不同,只是他没察觉到罢了。
“付老爷,可否将你的红烧肉原样再做一遍?”她说。
“我一个杀猪的,可担不起一声老爷,顾大夫叫我付大壮就成,”壮汉受宠若惊,爽快地应承:“你们要想吃,我再去做就是。”
说罢,交代自家夫人几句,转身进了厨房。顾荷紧随而动。
其他人面面相觑,顾大夫脾气温和,一向和颜悦色,怎会突然为难人?
付夫人怕他惹事,顾不得吃肉,擦了擦手忐忑不安跟在二人身后。
切肉,洗锅,烧火,加水,过水......一个个动作,有条不紊,与寻常大厨并无不同。
顾荷一直注意着,未发现异常,直到快起锅时,她看到付大壮往里面撒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
“这是什么?”
付大壮动作僵硬,似乎才反应过来,将手背到身后,慌张地说,“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调料,我寻常做饭都会加一点,这次想着会到军营给心肝儿做饭,就带来了。”
“能给我看看吗?”顾荷说着伸手。
“这......”付大壮暗暗着急,扭捏着不想给。
“哎呀,不就是一把洒舂么?你给顾大夫看看就是。”
付夫人见两人僵持着,忙打圆场,不明白夫君为何不想把这佐料拿给顾大夫看。
夫人发话,付大壮无可奈何,只咬牙将东西送了出去。
这是一包粉末状的,黑褐色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茴香粉,但味道却大不相同。
洒舂?顾荷眯了眯眼,在《百草谱》里搜索着这东西的书面名字,没搜到。却在《毒药录》里找到了。
洒舂即粆舂,喜阴忌晒,花开七瓣,艳丽多姿,其株有毒,食之可致人麻痹。其味,可致人产生幻觉。其籽有毒,致人上瘾,让人恋恋不忘。
顾荷手里的粉末就是粆舂籽,因着前朝五石散之祸,这类东西早已经被医官署命令禁止。
“顾大夫,”付大壮见东窗事发,忙跪地求饶,主动坦白,“这东西我没拿去做坏事,是专门为我媳妇儿做饭用的。我媳妇儿生得美,皮肤跟雪人一样,让许多男子移不开眼睛。我怕她被人抢走,从村口大夫那知道这东西能让人离不开,做饭时就往菜里撒上一点,我媳妇儿果然离不开我。”
“我知道朝廷规定,除了医官署,寻常百姓不得擅自种植、食用洒舂。可......”
不等顾荷询问,他一股脑儿将前因后果全抖落出来。
付夫人指着他,骂道,“你个拧不清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跟人眉来眼去了,让你这样防备着我?怪道我三天不吃你做的饭,心里就空落落的,馋得紧。”
竟是这么个狗屎原因,营里士兵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起来吧,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顾荷看着手里的东西,如饮醍醐,思绪纷飞,“湘阴百姓有救了!”
“接下来我要闭关,谁都别打扰我。”她急切地叮嘱,“饭也不许送,看好囡囡,别让她来找我。”
说罢,捏着那团粉末,步履匆匆消失在众人面前。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付大壮摸了摸脑袋,忐忑不安:“那我这是有事还是没事?”
付夫人娇俏地嗔了他一眼,“谁知道呢,等回去再给你算账。”
“好好好,”付大壮被她斜睨着,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
戚将军憋了一肚子火,气冲斗牛回到营地,犹自不解气。
“那杀千刀的李医官,自己没本事,竟想拿我的人顶罪。就这鸟德行,还是个京官。”
有功第一个抢,有锅第一个扔,别的没学会,倚老卖老,弄权获利倒是有一套。
“不行,这事儿还没完,得告诉苏夫人跟薛大夫一声,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戚将军想着,立即吩咐人去请顾荷与薛绛,哪知叫来的士兵缩着肩膀,一脸不讨巧。
“苏夫人闭关了,让我们任何人都不得打扰。饭菜也不要送。”
“这是......”戚将军正待询问,电光火石之间,脑海突然闪过一丝灵感,“莫非解药有着落了?”
士兵摇头纳闷,“不清楚,苏大夫什么也没说,只交代不要打扰她,就闭关......不对,苏大夫闭关前,曾说了句湘阴的百姓有救了!”
士兵登时醒悟,兴奋大叫,手脚颤抖,“天可怜见,那小小一包佐料竟然有这大作用.”
虽不知提到佐料是什么意思,戚将军阴霾的脸破天荒有了几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