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吠衬得夜更寒。
下半夜了,月色如炼。
宋榆是被木板传来的颤抖震醒的。
她睁开眼睛,微微眯上。
三短一长,前后整齐划一,这是典型的经受过专一训练的的踏步声。
她拢衣起身,出门望几个狱卒正酣睡在休息室东倒西歪,狱内四面八方都是打呼声。
宋榆整了整衣襟,悄步跨过门槛。
这处官窑驿站地广人稀,出门就是一片宽广的长方形广场,东侧牢狱门房外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香江水。
水色揉碎了月光,不仅反射在了官道上,还投射到了锦衣卫身侧的绣春刀上。
果然。
有动静。
一队兵骑三三两两极有秩序地戍守在沈樾舟身侧,牵绳并马。张泽权则快步跑至他身侧低语,沈樾舟轻一挥手,一队人即刻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这么晚?
沈樾舟还要去查案?
当年分离之时他不过是刑部右侍郎,权势远没有现如今这般大,况且游戏内他虽有习武的背景,但是主要的官途却还是走入仕之途,为日后入阁铺垫。
可现如今他的这些头衔里除了太子少傅尚且偏文,其余所有……无不是手握军权。
而今,居然还掌握了锦衣卫,出使巡抚之职。
查案?
他到底在江南查什么案?
江南乃大晏最为富庶繁华的地区之一,除了八年前牵扯进土司谋乱之案之外,从未发生过任何暴乱。再加上作为海贸交易的重要港口,这里还置有市舶司,驻扎着戍守海贸安定的平定军。
《不知山》游戏世界设定在王朝的中后期,政局四平八稳,大晏承平日久,不该有大的变动。
还是说,游戏内的剧情因为主控的死亡,AI算法脱离了人工计算,整个世界的剧情都在发生偏离?
太子登基,国号通平,现今已有五年。
这五年,她所有熟悉的人和事情全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榆觉得自己现在很被动,系统除了对于她自身的生命受到威胁和不能违背规则会有所提示之外,一直在躺尸。既没有分享资源信息,目前她也没有发现什么金手指。
但系统可以躺尸,她却不可以。
沈樾舟同意让她留下来,她才不会完全的相信是看上了她的能力和手段,更多的,还是为了监视她。
作为人质,当一个有价值的差役和做一个毫无价值的嫌疑人,她当然会选择前者。
跟?还是不跟?
宋榆摇摇头,算了,擅自行动,定然会被当做奸细给捆起来。
更何况,夜半三更,更深露重的,她两只腿怎么跑得过锦衣卫上等河曲马的四条腿?
宋榆准备打道回府回窝继续睡,突地,一道寒光却顺着她的方向破空而出。
冷箭破空而出,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插入发髻,宋榆脑袋一歪,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后坐力往后拽扯,脑袋重重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眼冒金星。
广场上似乎有动静。
“嘶!”
疼!
巨疼!
头皮被人扯掉似的疼!
妈的谁!
宋榆睁开眼睛,手掌颤抖着往上摸道一根冷箭。
她居然被死死钉在了身侧那颗巨大的榆木树主干上!
马蹄声“哒哒”四面八方响起,张泽权踏着马儿走在前面,顺势抽出腰身的绣春刀,冷兵器与剑鞘发出“滋滋”摩擦声,下一刻,就架在了宋榆脖子上。
“又是你?”
宋榆才想问候他全家!
又是他!
“半夜三更,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上来就给他扣上一个鬼祟的帽子,这不是故意要逼死她吗!
宋榆立刻就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道矜贵的身影驾马踏来,玄铁打造的精贵马蹄在她眼前停下,不偏不倚地踩到宋榆的裙摆上,狠狠撵了几个脚印。
宋榆仰头看去,沈樾舟不急不缓地正从怀中抽出一个类似于火折子的玩意,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抽,插在宋榆脑袋上的冷箭陡然抽出,瞬间回到了箭筒里。
她的目光与她四目对视,周围安静得诡异。
宋榆觉得自己当真是倒霉极了,这辈子自己每一次遇见沈樾舟都无比的狼狈。要不然是受刑时鬼似的狰狞,要不就是东倒西歪,惹得自己一身腥。
遥想当年,作为主控能将他收入罗裙之下,每一次出场,连根头发丝都被精心设计过,绝对的惹人怜爱。
没当场把她当做奸细一箭射死,已经算他手下留情。
宋榆真心道谢,“多谢都督。”
“谢?”
声音冷得像北极寒风。